“原来是童话故事啊!”

岛风不疑有他,苏立恒是她的朋友,她愿意相信朋友的每一句话。

她这下放了心,于是擦汗,然后汤姆猫一样的甩手上的汗。

可她的额头上其实并没有汗,也甩不出汗,这不过是岛风借这个动作来表达自己松一口气的事实罢了。

她的脸上又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抿了一口芒果汁,小腿又开始无忧无虑的前后踢着,她的脸蛋摊在吧台上,活泼的催促道:

“那后来咧?”

他掸了掸岛风裤腿上的灰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柔和:

“后来啊,后来我就决定去找我的母亲喽!不过嘛,我的母亲离我很远很远,而我呢,没有钱,没有食物,没有车,没有厚衣服,也没有朋友,我当时什么也没有。”

“我饿了两天,饿极了,结果一场急雨又淋了我一身病,我觉得我这一次肯定要玩完了,但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岛风攥着他的衣袖,撒娇似的摇了摇:“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苏立恒闭着眼睛缓缓描述,嗓音悠扬婉转,像是吟游诗人拉琴唱诗一样:

“那是一个安静的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的灵魂从身上飘出来,飘啊飘,飘啊飘,越飘越高,飘离乡村、田野和教堂,在孩子们的圣经咏唱声中,我最后飘到了云彩之上。”

“我从云端醒来,抬头扫视,发现云彩上有一间金碧辉煌的宫殿,我好奇的走了进去,看到宫殿里坐着一个威严而慈爱的神。”

“神见了我,问我来此为何,我乞求他帮助我摆脱金钱的桎梏以及病痛的折磨,神同意了我的乞求,他指引我前往城市当中隐藏的万千绿洲,绿洲中拥有我取之不尽的食物和衣服。”

“神接下来挥了挥手,我的灵魂就一下子从神国返回了现世之中。”

岛风兴奋的不能自已,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厉害的神甚至是这么厉害的故事,她眼巴巴的望着苏立恒,新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

“神是谁?神厉害吗?绿洲在哪?绿洲真的有吃不完的零食吗?我可以跟着一起过去吗?”

他咳嗽两声,手掌摊平,悬在半空缓缓向下压:“请保持安静,小狐狸,问答环节放在最后。”

岛风一个激灵,赶紧伸手捂住了嘴,她不再言语,只是大幅度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苏立恒笑了笑,他继续讲故事:

“自神国归来后,我发现自己的病痛得到了大大的缓解,我恢复了力气,于是我决定遵从神的指引,即刻出发去寻找绿州,幸运的是,不过半天时间我就找到了绿洲。”

“我万分欣喜,只可惜,最大的困难还在等待着我,绿洲的守护者,地狱三头犬看守着它们自古以来的宝藏——”

岛风倒吸一口凉气,她紧张的听故事,几乎都要屏住自己的呼吸。

“我自知我的实力无法与地狱三头犬为敌,因此我耐心的等待观察,等待它们因彼此的分赃不均而撕咬乱战,每当这时,我就会陈其不备跳进绿洲,在里面翻找着我能用的任何东西。”

“某一天,我在绿洲旁边竟意外的发现一个扔掉的冰箱外包装,我赶紧带上它,用掰开的回形针裁了一个窗子和门,于是在天桥底下,我也有了我的一个家。”

“我的天啊!一个硬纸板搭成的家!”岛风惊呼着,她非常羡慕的看向他。

再没有比这更酷的家了!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我攒够了身家,终于决定启程,可我的母亲实在是太远了,我正发愁我该怎么赶到那里时,一个穿着彩色裙子的小精灵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于是,我赶忙向她求助,请求小精灵帮我,她是个善良的小家伙,就像你一样,所以她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岛风被夸奖的不好意思了,就羞涩的摸摸后脑勺:“嘿嘿嘿!”

“然后,小精灵念出魔咒,霎时间,风雨飘荡,电闪雷鸣,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从天边泻下,我赶紧跳进我的家中,洪水汹涌的将我往前推,我感谢了她,然后抄起摄像杆拼命划,很快便划到了我母亲所在的城市。”

“到了地方,洪水也停了,大水之后便是大暑,太阳暴晒,寸草不生,我的家湿掉了,住不成人了,当务之急得先找到一个住所,于是我找啊找,找啊找,终于找到了一处理想的暂居点。”

“我住的地方在绿洲旁,一个堵死了后门的廊檐下,那里有点孤独,平日里由老鼠国王和蜈蚣王后掌管大事,它们不愿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

“于是国王和王后总派出蝎子士兵对我袭扰,但我是顽强的,我也是幸运的,我用我的耐心和努力成为了它们中的一员,我终于在这座城市里有了个属于自己的角落。”

“我住在那里,去绿洲翻东西,去天桥下拄棍儿,去向我能询问的任何人询问我母亲的踪迹。”

“然而有一天,一只凶恶的地狱三头犬闻着味儿找了过来,我,我打不过他,但我幸运的活了下来,只是借住的主人家发现了我的踪迹,他不想再让我再住在那里,我就只好搬到桥洞里边。”

“很久很久之后,终于有一天,我知道了她现在住在哪里,我就去找她,她也发现了我。”

“在落日的余晖下,我们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从此以后,我和我的母亲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就这样。”他再也笑不出来,苏立恒以手覆面,浑身颤抖着,“故事结束了。”

故事刚一说完,岛风压抑不住兴奋,赶紧把憋下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问:

“老鼠国王还有蜈蚣女士长得什么样子啊?神厉害不厉害啊?地狱三头犬是不是真的有三个头啊!我也可以有一个硬纸板搭成的家吗?还有还有,还有……哥哥?”

说着说着,岛风已然注意到苏立恒的异常,她便抬手,轻轻的揪了揪他的袖子:

“你还好吗?哥哥。”

苏立恒的手掌向上滑,从前到后掠过自己的碎发,一次,两次,他借此长吸一口气,回过头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他的眼头一次雾磅磅的,他的脸是沧桑麻木的,岛风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苏立恒,那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大坝决堤的前夜:

苏立恒转移话头,嗓音前所未有的沙哑:“小岛风,现在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那你嘞?”

“等送了你,我再喝一会儿,我想把自己灌醉,我一个人,一个人呆会儿。”

“我可以陪你一起喝吗?我想陪在你身边,就像你之前陪在我身边一样。”

“乖一点,岛风,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乖孩子。”

“可是,可是你需要我。”

岛风抬出双臂,用婴儿肥的手掌勉强攥住他的两根指头,她眨巴眼,前言不搭后语,有些笨拙的说:

“我觉得你需要我在你身边。”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苏立恒的心理防线,但他将脸别过去,不叫岛风看见他此刻的摸样。

他红着眼,狠狠的往死里咬住拳头,下手凶恶的就像条咬住肥肉的饿狼,他的手背被咬出了痕撕开了血,终究还是忍住没有情绪上的崩溃。

一手掠过,眼眶中的雾气已然消失不见

他转头,俯下身子,一手紧揽着岛风,吻了吻她的额头。

“谢谢你,小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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