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寒暄后，便是季愿的个人展示时间，她陪着陆母聊天，分享大学里的有趣见闻。
对于没上过大学的人来说，那都是新鲜事，一问一答间，陆仁反倒觉得她两人更像母子。
如果能成为婆媳，估计会是幸福美满的家庭吧。
墨阳找到木质的小板凳坐着，陪陆仁一起听他们的家常，看起来他没觉得无聊，反而是津津有味的听着。
白墨对于别人的家长里短不感兴趣，以前走亲戚的时候大人们侃侃而谈，他就等在一旁玩自己的。
白羲也是，两人对这些啰里啰嗦都比较反感，可叹的是，她总能得到大人的喜爱，只需要甜甜的喊上几声，红包自然到手。
他就只能木讷的说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阖家欢乐……的祝福词，等说个遍，才能拿到想要的红包和糖果。
像是个无情的念词机器，花的时间长还麻烦，没白羲装乖来的实在。
最可气的是，红包还要被老妈收走一部分，有种打工打了个水漂的感觉。
实际上那些大人就想听听他能说多少罢了，嗯，就是那种背的越多书读的越不错那种错觉。
等后面反应过来，已经说了好几年了，他又何必为了拿那小小红包在过年前抱着成语词典啃呢？
想来，或许也是乐在其中，想听听一声声夸赞罢了，毕竟能成为万恶的别人家的孩子，还是挺有趣的。
白墨有一搭没一搭的回想着。他看到床头摆着一只玻璃花瓶，里面有一只枯萎的花朵，根茎焦枯，花瓣发黄，像是一碰就碎。
白墨想了想，从花篮中取出一朵白色的不知名的花，修理了下叶子，插入花瓶里细细端详。
一颗美丽壮硕的新花，一颗萎靡残破的旧花，同在一个花瓶里，却有不一样的美感。
他拿起一旁的水瓶，为那小小的花瓶里添满水——之前的花正是水不够才落的枯死的下场。
等做完这些，才恍然察觉到交谈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下，白墨转过头去，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他。
“额，我做错什么事了么？”他怯生生的问道，双手不自觉的背在身后。
这么多人光看着，又不说话，实在让他有些局促不安，手里抓着的水壶不知放下还是举着。
“没有，小姑娘，你没做错事，”陆仁的母亲神情柔和，慈祥的说着，“那是很早之前别人送的花，这几天光忙着治疗都忘了给它添水，没想到已经枯死了。”
她叹息一声，拉过白墨的手让他靠坐在床边，“孩子，你为什么不把枯死的那株花丢掉呢，只留下现在的这朵白花呢？那样会好看的多，而不是让残败的花朵败坏了美景。”
嗯，他能说是因为完美与残败都在一起才好看么？这样相互衬托，相互成就，构成一道有意境的画面。
不过，他这奇怪的欣赏观点还是不要说了吧。
白墨思考了下，微笑的回应道，“因为一个人会孤单啊，再说，看样子没枯多久，浇了水说不定还能活。”
“嗯，谢谢。”陆仁的母亲诚恳的说道。
“额，不谢。”白墨有些摸不清状况，木木的回答着。
虽然不太懂，但，似乎是好事？
“阿仁，时间这么晚了，你带着你的几位同学去吃晚饭吧，我有些困了，正好睡一会儿。”
“可还吊着水…”
“这个不用担心，输了这么多次水，心里早就有数了。”她催促着几人离开。
季愿拿捏不定主意，陆仁偷偷揪住她的衣角向外扯动几下。
有了提示，季愿立刻明白了陆仁的意思，当即顺着母亲的话说道，“好，老妈你先休息，我们吃完饭马上回来。”
“不急，不急，你们好好玩。”在陆母的注视下，他们纷纷离开这间病房，她看了看窗外映着的晚霞，火红的云团如生命一样炽烈。
又看了看花瓶里的两束花，枯萎的花朵像是那束白花的未来，如果有奇迹，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走廊外，白墨正想着医院有什么美食推荐给他们，毕竟他是这里的熟客，对周围的店铺味道颇有些心得。
走在前面的陆仁纠结许久，面露挣扎，似乎是想通了某件烦心事，他突兀的停下。
后面出神的白墨差点和他撞上，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收住脚步，才没把这比他还矮的女生给撞倒。
这是要干嘛，斥责他的多管闲事，动手动脚？白墨跟着停下，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谢谢你，白墨。”
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陆仁居然是来向他道谢的，这，越发让他搞不清状况了。
“等等，你谢我干什么？我可不记得有做什么值得你道谢的事。”他跳到一边，躲开对方郑重的鞠躬谢礼，无功不受禄，他可不想随便受人情。
“我妈和我爸在结婚生下我后就离婚了，我爸出轨，理由就是嫌我妈生了孩子以后人老珠黄没以前那么好看，他们在大街上争吵，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她黄脸婆。”
“老妈记这句话记了一辈子，但你没有因为那朵花枯死了就把它从花瓶里丢掉，她从这花里看到了自己…”
“化疗很痛苦，她已经撑不下去了，一度想要放弃，如果不是我们达成条件我上学她治病，老妈估计早就自己出院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孤独有没有触动她的内心，如果，她能想着自己死后只剩下儿子一个人而坚定治疗的想法，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陆仁版的少女倔强的说着，简短的几句话却能感受出他对母亲的挂念。
镜框下，那扑灵的大眼睛泛着红意，再坚强的人提及到伤心事也忍不住心里糅杂的情绪，相处快一个月，还未见到他这样。
哦，原来是这样，无心插柳柳成荫，白墨明白了陆仁的感谢，但，他要怎么回应呢，没经历过这场面啊。
白墨还在纠结，陆仁却误以为他记着之前的事，便开口道歉，“之前的事抱歉了，因为我打游戏挣钱，他是金主，我只能帮着他说话，之后绝对不会了，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会答应的。”
“那就请我吃顿饭吧。”不知道怎么办的白墨脱口而出，就像是等着陆仁这句话一样。
看来白墨准备狮子大开口，他要被宰了……陆仁咬咬牙，随后释然的说道，“好。”
对方帮了他，不做些什么，他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最后，也不需要再商量，他们便敲定了去何处吃饭，倒也不用再来一遍每日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