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很累,但不曾停息过太长时间,他也不能停息。
说实话,他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了,长时间的摸鱼,让他有种大局在握的感觉,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完全操盘。
设想规划,码字,整理零散的句子,
那些都是看起来简单,但是费时的东西,
不仅是文学社的事,他也该为自己的人生设想了。
他的心脏为他而跳动,可他未曾为自己的人生而坚持着奔跑,
林晓是个不可救药的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往设想的方向上靠,这没有任何问题,
可他想要做的事总是看起来中规中矩,实际上异想天开。
想拿到一个征文第奖项,不说概率问题,
实力就不允许他做到此处,
认定的事,他从不考虑可实施性,
不喜欢的事反倒事无巨细,准备了多条退路。
他适合写作吗?
因为失败而选择写爽文打发自己,
这是他对自己第一次妥协。
从今往后,一发不可收拾,物极必反,他就像一根弹簧,给自己的压力实在太多了,等到回弹时,不堪其重,再也无法挽回。
一退再退,兵败如山倒,如果他对自己多点宽容,他的生活会好过的多。
可是没有如果。
墨长苑(憨批映月):
【你在干嘛ԅ(¯ㅂ¯ԅ)】
【吃饭了吗?】
【更新了吗?】
【累了吗?】
【回复了吗?】
林晓叹了口气,回复道:
【没,没,没,没…现在回。】
上方弹起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什么?没吃饭你要干嘛,要不要吃我?】
【…爬远点】
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是这么跳脱,
林晓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因为对于他来说,映月是一个好兄弟,仅此而已。
她甚至可以在林晓面前把裙子脱掉,然后展现她的超短裤。
林晓要是能起半点应激反应,算他玩的花。
“啊,学生会,文学社,学生会,文学社…”
他瘫倒在床上,才仅是下午,睡意已经在跟他争夺身体的使用权了。
假如能够重来…
深深的睡去了。
人是挺奇怪的一种生物,
有时候你想睡也睡不着,有事要做,不该睡的时候眼皮却有万钧之重。
有时候林晓也可以理解一下那些上课总是睡觉的同学,
因为在课上睡觉总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命悬一线的感觉令人的大脑着迷…
绝不是林晓在为自己的摸鱼开脱,不是。
梦雨有时晴,潇潇江上村。
雁飞南门里,回首盼故人。
这是一个奇怪的梦,望不到尽头,回首处几人成道。
梦中一女子身着琉璃真丝裙,头戴八宝金玉柝,锦玉作衣扣,金边饰团扇,青丝微微柔,朱唇华光淡,巧目盼兮,惹人垂怜。
一人冰肌玉骨软娇娘,眸动清秋夏微凉,冰晶天色淡作衣,不入笔墨研丹青,初观只觉女儿态,回味闺中守空房。
再看一人踏水临江千帆过,满船清梦压星河,唇齿微启,心不思量,清风过境,雨霖霖。
周身几人不得见,林晓虚踏一步,镜花水月,楼影梦空。
林晓一步如踏入水中,倒想渊空,乍然惊起,起身后大汗淋漓,穿着粗气,拍了拍胸口,
“什么东西,我靠。”
他靠在自己的床檐上,感受着搏动的心跳。
屋子久未打扫,拉上来窗帘,黑压压的一片,有着烟尘气味 ,一切如旧。
林晓拉开了窗帘,窗外是一片惨白的月光,远处有大厦的灯带不断闪烁着五彩的光。
高楼林立,灯火阑珊,两景交织的情形倒是很有冲击感。
他从来没有在晚上拉开过这个窗帘,有闪烁的光会溜进来是原因之一。
其次则是他会幻想窗帘的缝隙后会有一双眼睛偷偷注视着自己入眠。
这是一个人住的孤独,呆的久了,
他甚至幻想着让那双眼睛陪他一同入睡。
其实那是记忆中的一双眼睛,
如梦如幻,冰蓝色的眼睛。
“凌晨了吗,睡不着了啊。”林晓揉了揉乱掉的头发,有些烦躁。
他属于是被梦吓醒的,还是梦自然醒而醒的呢。
“算了,借这点时间完成下午该干的事吧…”
他的大脑开始缓缓运作,虽然晚上清冷的氛围的提供了很好的思考环境,
但是思考的效率不是一般的慢。
林晓长的很清秀,他的字打小就会反差,如果是快速写的话就会写的不成样子,
老师称他的字体为狗爬式字体,其实他倒觉得更像是火柴人跳舞。
不过事无绝对,只要慢慢写,他的字还是丑的非常有风格的。
别的不说,光凭看得清,认得出,
对他来说那就是好字。
而此时他甚至都有心思将笔提停,将圆珠笔写出毛笔的感觉,可见…
速度慢的要死。
不过还有几个小时天才会逐渐转明,夏季昼长夜短,待到有青天白日之时,
他的速度大概会快上这么几个百分点…
笑死,根本写不完。
竞选是个大工程,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写下来的这些林晓都已经精简再精简,力求让黄禾澄可以看懂。
至于为什么不用电脑打字,因为手写的更有感觉,修改起来也容易看到,
这算是林晓一个不大不小的坏习惯。
而且,竞选只是次要,最重要的还是文学社,因此要夹带私货,但却不能让人看的太明显,
既要当婊…既要站着把名立了,
又要考虑不能适得其反给文学社招黑。
在几个小时后,林晓缓缓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真是完全没什么难度。
整理着稿件,塞在文件夹里,然后起身准备去上学。
林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撩了一下乱掉的头发,沾水把它搞成大背头的样子,
这不是挺帅的吗?
为什么这么不受欢迎呢。
林晓难得的自恋着,今朝的情绪格外不同,或许是大清晨就完成了工作的自足感罢。
清冷的水从指隙间流过,
脑海中浮现出昨天梦柯将她吃过的勺子塞在他嘴里的场景。
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是假的。
他当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肾上腺素分泌的过多,感觉人就像是一头火龙,
但是他不愿表现。
他已经表达过心意了,
那是在小学的时候,他知道家里给他们订了娃娃亲。了解了未来要娶这个女孩后,
林晓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去找梦柯,给她带很多很多的糖和零食。
梦柯会笑着把自己的糖放在一起,两个人就背着父母偷偷的吃糖,
“千万不能被爸爸妈妈发现哦!”
“我知道了啦,可是要回家了…”
“那我们就把糖放在这里,等种出了大大的糖果,我们再一起吃吧!”
两个年幼的孩童将目光投向一旁茁壮的梧桐树,树木在孩子的眼里就像一根参天巨擘,
他们相信棒棒糖在树木的照顾下,也会长的这么大。
他们用稚嫩的手将绿中带黄的梧桐叶移开,有些叶子不小心踩到还会发出脆脆的声音,
那些梧桐叶有他们的脸这么大,
在此之后,林晓等待了一周左右,
他想约梦柯一同去看看他们一起种的棒棒糖。
“林晓,略略,梦柯,羞羞,哈哈哈~”
周围的孩子哄笑着,梦柯满脸通红,
“你别来找我了。”
说着在周围的一片笑声中将他推出了教室。
林晓一个人走到梧桐树下,棒棒糖埋的不深,还有一根棍子留在外面。
他看着表面没有动静的糖有些失落,
但想着梧桐树往天上长,
他们的糖说不定是往土里钻的呢?
“不行,得等梦柯来了一起看。”
于是在几天后,林晓又来找她玩,可是这次他连梦柯都没有见到。
“林晓,羞羞,梦柯跑掉啦!”
“梦柯是我的新娘子,你不能来找他。”
除了哄笑的人群,还多了一个胖胖的面孔,他气呼呼的叫道。
林晓瞪大了眼睛,也跟着叫:“梦柯是我的未婚妻,知道什么是未婚妻吗?就是以后要嫁给我的,我们说好了的!”
他由衷的讨厌这群人,上次也是他们的笑让梦柯把他赶走,
他们笑的让林晓尴尬,
“就是我的!你不准!”小胖子大叫着上前拉住了林晓的衣领,用力的把他推倒在地上。
“哈哈哈,林晓羞羞脸,被小胖子打在地上…”
笑声那么刺耳,
林晓感觉世界一阵晕眩,
“去你的!”他骂道,吼叫一声,涨红着脸起身冲向小胖子。
“不许叫我小胖子!”小胖子嚷嚷着,对同班同学叫他的称呼非常不满,
看到林晓张红着脸要跟他玩命一样,吓了一跳。
一下就被林晓扑倒在地,
林晓感觉全身都在颤抖,他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小胖子的身上。
“别打了,林晓你干什么!”
一个女孩的惊呼声打断了林晓的愤怒。
林晓停下攻击,抬起头,
梦柯正站在门口,冰蓝色的眼睛显得湿润。
“他说你是他的,你不是他的!”
林晓的声音最开始很大,到后来就有些哽咽了,
梦柯瞪了一眼小胖子,然后看向林晓,
“那你们为什么打架?”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以…后要结婚的,爸爸…说,有人要…抢你,就让我…打回去。”
林晓看着梦柯一副生气的样子,哽咽道,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哈哈哈,未婚妻,两个男人一个妻,林梦柯,羞羞羞。”
“我不喜欢你,我才不是你的未婚妻!”
林梦柯大哭,“我不要,我才不要做你的未婚妻…呜呜…”
………
林晓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教室,一会又出现在了老师的办公室。
“怎么回事,林晓你什么毛病,跑过去叫人家女孩子叫未婚妻,啊?你懂什么叫未婚妻吗?”
一说话,林晓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攥紧了拳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他的对面站着那个小胖子,此时流着鼻血,用纸巾塞在鼻子里。
“他先打我的。”
小胖子叫道。
“你也别说话!你整天骚扰人家梦柯,她都跟我来说过你好几次了,你再这样,让你爸爸给你换个学校。”
小胖子立马闭上了嘴。
林晓觉得心情也没这么糟糕了,
你看,梦柯都嫌你烦了,还跟我抢呢。
他抬着头出门,就像战胜的公鸡,红冠昂起。
可他在门口看到了红着眼眶的梦柯,一下就不那么高傲了,
梦柯也没说喜欢他。
在此之后,梦柯都没有跟林晓说过话,每次林晓来班级门口找她,都是灰溜溜的离去,
她是不是不跟我玩了?
爸爸是不是骗我的?
他经常在梧桐树下转悠,
希望看到一颗绿色的萌芽从树边钻出来。
可是没有。
一个学期匆匆的过去,林晓一直拔尖的成绩也随之变得郁郁寡欢,不愿意再表现自己。
老师都对这个孩子感到纳闷,语文老师一向表扬他的作文,
看到作文中有“我种下一根棒棒糖,希望长的又高又大。”
他称赞林晓的作文,很有童话感,梦幻而富有有朝气。
梦幻?哪里梦幻了?
林晓摸着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老师会这么评价。
他回家后把作文给父母看,母亲笑得前仰后倒,直不起身子。
父亲拿着他的作文,
“不错呀,是很有童话感,但是儿子你要记住,棒棒糖是不能从土里面长大的,不过爸爸可以让它长大。”
“真的吗?”
他才知道棒棒糖原来不能种在土里,那爸爸怎么让它长大呢?
第二天,他把棒棒糖的位置指给了父亲,
父亲看了很久,掐算道:“最多明天,明天下午左右,它就能长高了。”
林晓喜出望外,这么快就可以长大了?
不对,好像长了小半个学期了,好慢哦。
不过总归是要有收获了,他忍着羞耻心,再次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拉走了梦柯,
她满脸的抗拒,可他已经放弃掉他那点可悲的尊严了,他要完成约定。
走在通往那颗大梧桐树的路上,梦柯心里已经明了他要带她去哪了。
“棒棒糖是不会在土里长大的。”她不耐的说。
“会的,一定可以。”林晓坚定的回答,
爸爸跟我答应过的。
梦柯翻了个白眼,没有再理会林晓。
她在埋了棒棒糖几个星期后将事情跟父母说了,他们捧腹大笑,跟她解释棒棒糖不会在土里长大。
她没有告诉林晓,
自己知道了,他应该也知道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
晚风拂过小道,暖橘色的斜阳染红整片天空,就像一桶被打翻了的燃料,渐变着晕出一片梦幻的色彩。
梦柯呆呆的站在梧桐树前,那里杵着一根超大的棒棒糖,镶着可食用的金箔纸,彩色的,树边绕着光带不断闪动,如梦如幻。
林晓兴奋的跳起来,
“爸爸不会骗我的。”
“我也不会骗你。”
“梦柯,我们以后结婚好吗?”
她低下头,半响后说:“不好,我要回家了,你不要来班级里找我。”
“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声音回荡在道上,被晚风揉进林晓的心里,他失神的看着梧桐树下的棒棒糖,
真的很美啊…谢谢爸爸,
但是我要失约了。
他做不到了。已经没有再去找梦柯的心,
在那个夏天的末尾,清秋将近,
他离开了那座城市,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直到高中,他的父亲把他送到了江天中学,他再次遇见梦柯。
林梦柯变了,他也变了,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梦境,什么都是虚假的,
上一秒的开心,下一秒的冷淡,都好像只是为了戏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