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欣宇远一点,他身上太臭了,欣阳真的是他的亲弟弟吗?”

同学时常这样议论我。

我也知道,有人会这样觉得也很正常,虽然我和欣阳长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可是我身上的脏乱和欣阳身上的整洁是不能比的,虽然我俩身高差不多,而我的身体明显要削瘦许多。

这天下课的时候,我身边难得的围了三个同学。

我一直都没有与这些同学交流过,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欣宇,你真的是六班欣阳的哥哥吗?”

我没有说话,闭着嘴巴“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那你为什么这么脏,还很臭,而你的弟弟就这么干净,成绩也好,你们两个真的是亲生的吗?”

说完后,他还用手指捏住自己的鼻子,做出一个“好臭”的动作,引得他旁边和周围一些同学哈哈大笑。

我心里有点难受,被嘲笑的滋味总是不好的,我尽量想他们是在夸弟弟,这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这个时候班长走了过来,警告着刚才调侃我的这个同学:“不许嘲笑别人,这是不礼貌的。”

然后那三个围在我课桌周围的同学悻悻地离开了,其他看热闹的同学也都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

随后班长也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我旁边,我知道班长其实也不喜欢我,她开口制止这三个人的原因只是因为班规里有不许嘲笑同学的规定,她只是履行规定而已,并不是帮我解围。

不过我还是在心底里有一点点感谢她的。

不过好在他们都没有对我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最多就是过来调侃一下我,可能是我身上太脏,太臭了,他们都懒得碰我吧,也有可能是我平时存在感太低了的原因。

每天我最盼望的就是在学校吃午餐,学校的午餐是免费提供的,除了在家里吃弟弟吃剩下的饭菜,我就只能中午在学校里吃到东西,我有很多时候非常的担忧,要是下学期就不提供免费的午餐,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活下去?

今天下午放学,我就窜出了教室,在大街上一边走着一边想今晚弟弟会留些什么剩饭给我,昨晚弟弟端过来的炖胡萝卜里我还意外找到了小小的一块肉,这可是极少了能出现的情况,上一次我都记不得是多久了,反正在脑海里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了,肉很好吃,又软又烂,吃了那块肉,感觉吃那些胡萝卜也像吃肉一样,不知道是牛肉还是猪肉或者是其他肉,要是能多吃两块就好了。

“哎哟!”

这声音是我发出来的,因为我撞到人了。

“没事吧?小朋友。”

我抬头看去,刚刚我撞到的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还好他没有摔倒。

但是我看到周围散落的土豆和胡萝卜,我就知道我闯祸了。

“对不起老爷爷,我给你捡起来。”

做完后我就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四处捡拾着散落的土豆和胡萝卜。

老爷爷和我一起捡着,然后把蔬菜放进了他的篮子里。

“谢谢你啊,小朋友。”

老爷爷和我道着谢,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心里是十分开心的,收到别人感谢的感觉真好啊。

“你受伤了。”

我听到了老爷爷说的话,跟随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原来是我小腿磕破了,现在已经渗出了丝丝血液,这是一阵风吹来我才稍微感受到了小腿上的一丝丝疼痛。

这点疼痛和妈妈把我比起来,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我向着老爷爷摆摆手,“我没事的,这点点小伤口。”

“真的吗?要不还是来我家里给小朋友你消一下毒吧。”

我这个时候竟然阴差阳错地“嗯”了一声,同意了。

因为以前我看到弟弟和别人打招呼后,有时候别人都会递给我弟弟两块糖或者是一包饼干之类的,我想着待会儿去这位老爷爷家里,会不会也给我吃点东西?

老实说,我真的有点贪心,我真的很想吃到东西,哪怕是半个苹果或者是一小截胡萝卜都行。

我跟在老爷爷的身后缓步来到了他住的房子。

在路上从他的口中我得知,他姓张,一个人住,我也告诉张爷爷我叫欣宇。

“欣宇,进来吧,不用换鞋。”

我便有些紧张的踏进了客厅,到处都干净整洁的样子,我害怕身上的脏乱会把张爷爷的房子弄脏。

“就在这里坐着吧,回去给拿酒精和创可贴。”

我就战战兢兢的坐到了沙发上,我只用了半个屁股坐在沙发的边缘,因为我害怕把沙发弄脏了。

我很安静的等待着,在那里抠着手指甲里的黑泥,然后盯着对面墙上的时钟发着呆。

大约过了六七分钟吧,张爷爷左手提着一个小盒子,右手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托盘里是一些挂着芝麻的饼干,还有一瓶上面印着红色果实的牛奶,应该是红豆味或者红枣味之类的,也有可能是苹果,但是我希望是红枣味,我很喜欢红枣味。

“欣宇,可能会有点痛哦,你试着吃饼干缓解一下吧。”

我激动地重重点着头“嗯”了一声,然后抓起饼干开始吃起来。

太好吃了!我记得上次吃饼干的时候还是去年弟弟递给我的一块,上面粘了黑黑的灰尘,应该是掉在地上的,可是我不在意,依旧非常享受的吞下了它。

张爷爷给的饼干比那块饼干还要好吃!

这时,张爷爷笑了,“欣宇慢点吃,别噎着了,没人给你抢,这些都是你的。”

然后张爷爷还帮我把吸管插进了牛奶内,递到了我面前,然后蹲下身子,打开了他的小盒子,我瞟了一眼,里面有两卷绷带和一些透明或是棕色的瓶子。

然后我拿起牛奶使劲的吸了一口,真的是红枣味的!我又忍不住多吸了几口,然后又抓起饼干狼吞虎咽。

小腿上时不时传来轻微的刺痛,但我都可以接受,仍面不改色地咀嚼着口中的饼干。

饼干被吃完了,牛奶盒子也被我吸瘪了。

“欣宇,弄好了,喔,饼干这么快就吃完了呀,好吃吗?”

“好吃好吃!”说实话我都有点吃饱了,但是我感觉还是不够。

张爷爷坐到了我身边。

“欣宇是我见过最勇敢坚强的孩子了,刚才给你涂酒精的时候,居然没有疼的叫出来呢。”

涂抹酒精的那些轻微的刺痛,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这可比妈妈用烟灰缸砸我脑袋,或者是用拳头击打我的肚子好受的多。

“欣宇现在在读几年级呢?”

“七年级。”

“要不欣宇留在这里吃一顿晚饭吧,太久没有人陪我一起吃过饭了。”

我刚想要答应,但是心里的理性和人情世故告诉我,才刚认识就留在别人家吃饭,这也太不礼貌了,而且这时我又想起了妈妈,如果我比妈妈后到家的话,她一定不会让我进那个家门,会把门反锁将我丢在门外,上次就是这样,最后天都黑了,妈妈出来丢一袋垃圾,打了我一巴掌才让我进去的。

可是晚饭的诱惑,还是把我的理智给战胜了,“好。”

我不禁在心里暗自痛骂,谴责自己,可是我已经答应下来了,也没有办法了。

张爷爷把电视打开,然后自己去厨房做饭,说实话,我第1次能这么看电视,因为我一直住在地下室,几乎接触不到电视,有一次我从外边回来,妈妈当时正好在客厅看电视,我不禁驻足停顿了一会儿,妈妈就气愤的关掉电视,冲过来把我打了一顿。

“谁允许你看电视了?自从你爸爸死了,我就因为要额外抚养你这个不听话的坏孩子,而额外操好多心!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妈妈吗?滚回你的地下室去!”

我只好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地下室。

可是我现在居然可以光明正大的享受着电视。

不知过了多久,张爷爷才过来和我说:“欣宇,可以吃饭了。”

我立马蹦了起来,朝着饭桌走去。

“你没换台吗?”张爷爷看了看电视,然后对着我说。

我不知道什么是换台,事实是从最开始我就盯着电视里那些一个个大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什么“行业”啊之类的。但是电视确实好看。

我看着桌子上的三道菜,有一个应该是胡萝卜切成丝炒的肉,还有土豆丝和茄子块。

吃饭的时候,原本先前吃饼干都有一些小饱的感觉,可现在又感觉又生出了两个胃似的,又能装好多饭菜了。

“欣宇,和爷爷说说,你家里还有哪些人吧。”

我使劲嚼了几下,把嘴里的一大口菜吞了进去,“家里有我妈妈,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你爸爸呢?”

“在我从小的时候就死了。”

“你妈妈可真伟大,真辛苦啊。”

我没有接这句话,在我眼里的伟大,应该就只是能够感谢我的人,帮我说话的人,还有弟弟,哦,对了,现在还有张爷爷。

“可以给我讲讲你生活中的事情吗?”

我思考着,不知道该讲什么,在学校里,下课我就趴着睡觉,没什么可以讲的,至于在家里,我可不敢说,万一妈妈知道了怎么办?我不想失去我的手,而且我相信张爷爷也不愿意听到这种十分凄惨的故事。

于是我就和张爷爷漫天的编造:妈妈很爱我和弟弟,每次我难受不舒服了,就会给我做胡萝卜和青椒的菜。在我睡觉冷的时候会再多加一层棉被给我,还会抱着我哄我睡觉。早上会给我吃带葡萄干和奶油的面包,以及红枣味的牛奶。我们还经常去动物园,游乐园,绘画馆之类的地方游玩。每当我想看电视的时候,妈妈都会把电视让出来给我看。下雨天打雷的时候,妈妈还会用两只手抓着我和弟弟,让我和弟弟在床上依偎在妈妈的怀里,给我们讲丑小鸭,白雪公主的故事……

越是编造的这些谎言,我就发现这些都是我想要的,可是我突然想的,要是我是弟弟就好了,听说生双胞胎谁先抱出来,谁就是哥哥,如果当时是弟弟先抱出来的话该多好啊,要是这样,被保护的,被疼爱的就是我了。

我痛斥了自己一声,默默的否定了这个想法,弟弟对我这么好,我居然还想着让他受苦,我真是个该死的坏哥哥。

“要是我也有个像欣宇这样的孙子就好咯。”

其实我也希望我是张爷爷的孙子。

“张爷爷的孩子呢?”

“他们啊……”

我看见张爷爷好像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孩子,现在我啊,更希望欣宇是我的孙子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次是真的吃饱了,我敢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吃饱过。

我用舌头把嘴唇舔干净,看向窗外已经有了一点夜幕的天空。

“张爷爷我该走了。”

现在这一刻,被妈妈锁在门外,或者是遭受一顿打的恐惧感,又涌上了我的心头。

可是我又一想到,这样一离开,今后可能都不会再来张爷爷家里了,心里又不免涌上一阵失落,我左顾右盼,看到了电视机下边摆着的几本小书。

“张爷爷我能借几本书看看吗?”我指了指电视机下面的那几本小书。

“好啊,欣宇想借多少本都可以。”

我将几本书揣进了怀里,然后离开了张爷爷家。

我一路飞奔,感觉肚子里刚刚吃的东西都要颠出来了,还好,在我回到地下室的前一刻,妈妈才回家。

当天晚上,弟弟把混合着一点点汤汁的米饭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竟然有些犹豫,因为我太饱了,而且在张爷爷家吃的明显比我手中这盘东西还要好,但是我还是吃了进去,那次是我第1次没有把盘子舔干净。

在张爷爷家吃的那些美味佳肴,此时还装在我的肚子里,在我脑海中也是历历在目,甚至嘴里都能回味出当时的味道,现在我竟然还有点嫌弃这索然无味的蘸着丁点汤汁的米饭。

带回来的漫画书我不敢看,被妈妈发现一定会被没收的,而且地下室里需要开灯才能看书,我打算明天带去学校看,不过教室里禁止带进去漫画书这种东西,只能在上学和放学的中途看了。

于是我打定主意,快速钻进了被窝里,想着尽早睡着,这样第2天就可以快点到来了。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躺在一张大床上,周围全是零食,头顶有一个电视机正播放着我看不懂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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