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尔德低落的稍稍抬高了一些。她的颊边正好略过一道窗外的阳光，但眼中却盘桓着迷惑和方才的纠结。
“还有一些古神，酋刻雷姆，按辈分好像是我叔叔，不愿意让自己的传说轻易地消散，所以仍然在世界上徘徊着。他要求着人们送上牺牲，并强迫他们服从自己，再变成没有心智的野兽……”
约尔德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晴朗的天空荡然无存，蓝白的雷霆在乌云中发出巨响。她被吓得脖子一缩，回过神来，不由得靠近了伊耶娜一些。
“哎呀，这个话题太吓人了么？”伊耶娜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典狱长的收藏中有各种古神的传说和历史呢，真难想象这些书籍之前都被收藏在德萨克呢。”
说完，她刻意看向身后正搬着书堆的妲莉。那些书堆中，有些是北方民间记载的神话传说，有些是亚伯安考古学家考察出来的真实历史，还有东方各式各样的典故和寓言，都被视为德萨克非法书籍。
“也许是一些商人做生意时带进来的，”妲莉说，“审判庭有些时期会很宽容。”
“哈哈，又在说这种话了。”伊耶娜笑道，“你明明就清楚的，德萨克只会对权贵宽容。”
“德萨克的贵族承担着比普通人更大的职责和义务，拥有一定的特权是对他们荣誉的奖励。”
伊耶娜笑而不语。对于这样的争辩，他们早在薇诺奥拉身边重复上演无数遍，如到访时的问候一般如期而至，妲莉是德萨克律法的忠实簇拥，在她眼里，审判者伊耶娜一直不是一个合格的执法者，因此时常发生口角，虽然大多是伊耶娜挑起的。虽然如今她已经被贬为囚犯，这样特殊的问候仍然延续着，本来每次的辩驳时间都会持续很长，让公主薇诺奥拉都头疼的地步，但这次两边都顾虑到约尔德，因此三言两句后就不再继续。
约尔德自然有认真在听他们的对话，当然也只是单纯的听着，她不是很明白这些东西。作为包揽整个监狱家务的约尔德，很快就用最短的路线将众人带到图书室。她推开有五个她那么高的黑金大门，随着门扉的敞开，浓厚的杏仁味扑鼻而来。
光线无法透过窗帘，只能从空隙处隐约照亮
图书室的地板。约尔德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柜，从过道往深处走去，拉开厚实的遮光窗帘，让晦暗的空间瞬间敞亮。
“这些都是典狱长的收藏么？”妲莉问着，同时与妹妹妲娅将书放置在一旁的书桌上。
“有些是，不过大部分是哀叹天姐姐要看，然后典狱长让人送过来的。”
伊耶娜好奇地在书架上打量，目光游走到那些用古老语言所写的书名，又随着步伐向前几步，挪动到现代的哲学理论类书籍。
“尽是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伊耶娜不满道，她的手指在平齐的书籍纵向滑动着，“就没点有意思的书类么，人物传，连环画，小说啥的?”
“哀叹天姐姐看的书都很高深呢，”约尔德笑着说，“小说的话右边的书架有放着一些，不过也是很深奥的类型，这样也可以么?”
“没事没事，有东西给我带回房间解闷就行了，”伊耶娜说着便往她所说的方向走去，沿途仍在打量着各排书架的书籍。
“约尔德小姐，”妲莉在一旁等到她们交谈完后才开口道，“这些书籍该如何分类。”
“啊，请稍等。”意识到自己忘记了正事的约尔德提起裙子快步走到妲莉身边，本想道歉，却又卡在嘴边。“那个，我看看，传记类在这边，文学类放在左边第四列，然后历史……”
给双子介绍好位置后，二人便高效地开始将书籍分类安放。看着两人工作的身影，约尔德心有些养眼的，偷偷地帮忙把几本书整理进去，然后又警惕着不被妲莉发现。
“约尔德小姐。”
这一声很小，但还是足以吓到她。书架每排都高低有序，约尔德正在把一本书推进合适的位置，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约尔德却得偷偷摸摸地做。她现在的行为被抓个正着，眼前的白发女仆有权把她丢进大牢，过上永无天日的生活，即使她实际上没做错什么。
“那，那，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忍不住，就，就，那个……”约尔德害怕到打磕巴，在她小时候也因为偷吃水果被爷爷逮到，羞愧的大哭了起来，而现在她也有点想哭了。
“我是妹妹妲娅。”女仆开口道，“您不用紧张，您没做错什么。”
妲娅将怀中的书拿出一本，塞进约尔德刚放进的书的旁边，大小的排列正合适。约尔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们面前，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是对的。
“您在这边开心么?”
“嗯?”约尔德转过头，对妲娅对上视线，对方淡然的眼神让她平静了一些，“那个，什么意思呢?”
“字面意思。”她说，“在这里生活您开心么。”
“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呢?”约尔德对此不明所以，但妲娅并没有为她做多解释。
无言的沉默让约尔德感到压力，她移开视线开始组织语言。“典狱长把我们照顾的很好，生活各方面都很方便，很开心哦。”
约尔德的回答，妲娅显然并不怎么满意，她冷淡的眼神多了份寒意。
“这里衣食住行面面俱到，”她用只有约尔德能听清的音量，“这是典狱长对你们的补偿，他想尽可能的满足你们，缓解心中的罪孽。但是你们真的满足了么？只要衣食无忧的生活，就愿意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一辈子么？”
约尔德傻愣愣地听着，在心中咀嚼着她的话语，但思考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她话语的速度。
“典狱长给了你们随意外出的自由，但是你们却不曾外出过几次。”妲娅继续说着，“因为人类社会驱逐了你们，没有典狱长你们就无法为自己定位，不仅如此，典狱长给了你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因此再没有拿着钱包拎着篮子出门买菜的理由。也不会因为各种生活的琐事四处奔波，在各种新奇的事物中认识全新的人。即使如此，也感到开心的理由……”
看着呆滞的约尔德，她说出了自己的论断。
“啊，是因为典狱长，让你们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