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像他这样的人，死后会上天堂吗？
应该会下地狱吧？
好在他不信教。
舒黎缓缓睁开眼，果然第一个入眼的不是上帝。
只是这黑黢黢的一片是什么呢？
难不成他到了阴曹地府？
胃部如火燎般难受，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了。
这就是森罗地狱的刑罚吗？还真是有够可怕的呢！
他干咳了一声，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立了起来。
眼前黑漆漆一片，昏昏沉沉地什么也看不清。
“你，你是来接我的吗？”舒黎的声音干涩沙哑，病病殃殃的语调绵绵软软。
姜可卿直起身子，看着他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心中忍不住一疼。
他像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放下了一切，连绵软的声音听起来都好似轻快得要飘到天上了一样。
姜可卿的拳头微微攥起，在他的心里，她就这么不堪？哪怕是死，也不愿再面对她？
“像我这样的人，是会下地狱的吧？”
“不过没关系，我早就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了。”
少年的声音依旧沙哑，可语气却愈发欢快，他终于脱离了生的苦海，投入了死的怀抱，温暖得让人舍不得离开。
姜可卿越听越发觉得心酸，终于，她忍不了了，伸手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漆黑的病房一瞬间被照得通彻，舒黎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他的瞳孔逐渐缩小，一点一点地适应着灯光。
当眼前花白的画面清晰起来的时候他愣住了，地狱里也有电灯吗？
直到他的目光转向一旁，他记得刚刚看到有人......也不一定是人，在他的身边，他想看看是谁来着。
可是当舒黎的视线落在那个人的身上时，那张柔弱惹人怜惜的小脸上，表情出现了变化。
笑容一瞬间凝固，随后全部化作了失望。
在看到姜可卿的时候，舒黎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死了。
可是没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我还以为是牛头马面什么的呢！”
舒黎小声的呢喃被姜可卿听了个一清二楚，她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
她在病床前守了他一天，推掉了所有的会议和工作，就为了换来他醒来时的这一句“牛马”？
“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姜可卿阴沉着脸，她也不知为何，舒黎只要一开口她的火气便抑制不住地蹭蹭上涨，哪怕现在强压下去过不了多久也会重新冒上来。
“哦？”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剜了她一眼，便扭过头去，声音清冷地仿佛没有一丝生气，“什么定位？”
舒黎的表情恹恹，可实际上心里却乐得快要开出了花，姜可卿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好笑，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明明眼里担心得要死还偏偏要装出一副强硬的模样。
看着躺倒在床上，那个虚弱的少年，姜可卿的神情有些恍惚，可随即便狠下了心，眼中露出一抹凶光，语气中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我说了！你是我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死的？”
逆天发言在舒黎的耳畔响起，他先是一愣，随后真的忍不住了，身子颤了两下低低地笑了出来。
“你当自己是阎王吗？”舒黎弯起眉眼，目光扫向附身凑到自己身前，露出一副演讲般姿态的姜可卿。
姜可卿愣住了，像是没想到舒黎也会用这样如同撒娇般的态度同自己说话。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舒黎再一次开口：“那么，麻烦这位阎王，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这时姜可卿才注意到舒黎的声音嘶哑得实在有些难听，她下意识地直起身子，迈出步子，直到走到饮水机旁才突然回过神来，不对啊？她这是在做什么？
舒黎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可是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不倒一杯水岂不是显得她很幼稚？
姜可卿眯了眯眼，取出一个一次性的纸杯，接了一杯温水，而后转过身，当着舒黎的面，在他瞠目结舌地注视下，一口喝了个干净。
舒黎：“？？？”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舒黎的脸上露出一抹恼色，他嗓子眼都快干得冒烟了，姜可卿这死变态居然还敢耍他！
“怎么？想喝吗？”姜可卿嘴角勾了勾，眉眼微微抬高，看向躺在床上怒不可遏的舒黎，“只要你叫我一声主人，就给你喝。”
像是在掩饰自己方才犯下的错误，姜可卿极力纠正着自己的心态，她要把舒黎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玩偶，只有这样她才能走到最后。
“滚！你给我滚啊！”少年强忍着喉咙的干疼，怒吼出声。
吼声似乎惊醒了门外休憩的某个人，房门一瞬间被人推开。
姜可卿愣住了。
舒黎也愣住了。
姜可卿是没想到舒黎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舒黎是没想到外面居然还有人。
“怎么了？”姜兰的脸上还带着疲惫。
她成功地以姐姐的身份留了下来，可是却不比舒黎与姜可卿的关系亲近，没能陪在他的床前，只能默默地守在门外。
可是听见这一道吼声后她从没有舒黎的噩梦中惊醒，醒来才发觉这道声音正是舒黎发出的，这才匆匆起身，推门而入。
“滚出去！”
“兰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姜可卿的面色漆黑如水，她扭头看向舒黎，见舒黎的脸上带着丝欣喜，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小黎，怎么了？”没有搭理站在饮水机旁的姜可卿，姜兰朝着病床前走去。
舒黎不着痕迹地扫了姜可卿一眼，见她脸色如锅底般漆黑一片，心里只觉得有些好笑，有些人啊！火化了以后都能剩下一张嘴！
他故作委屈，眼中瞬间涌出了水雾，可怜巴巴地说道：“兰姐姐，我渴。”
少年的声音干涩得令人心疼，姜兰胸口一痛，目光直直地看向姜可卿，就这样看着她，面无表情。
姜可卿眯了眯眼，随后脸上的阴郁缓缓散去，俯下身重新接了杯水，用的就是她刚刚用过的杯子。
“来，乖，喝了就不渴了。”走到舒黎的身旁，姜可卿用一只手将他的身子扶起来，另一只手将杯子递到他的唇边，而后一脸温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