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轻盏眼睫微颤。
她能感受到江鲤的呼吸就萦绕在自己的颈后,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戾气深厚,反而带着几分淡淡的花香。
只是她识不出来。
江鲤看着眼前明明怕得要死还要装得波澜不惊的少女,心里倒是觉得好笑。
妖魔道的师弟师妹,如今就这样的见识吗?
好像有点出乎意料。
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邵轻盏终究还是忍不住睁了眼。
眼前江鲤歪着头,只是默默看着她。
这时候,她才有时间好好端详江鲤。
如墨长发盘束着,倘若不去看她那凛然的凤目的话,真就是个温婉柔和到了极点的美人。
一身绛紫色衣袍微微掀开,腰间那一口长夜早就收回了鞘内。
很明显的,能从她面上看出几分恍惚与追忆。
是在,想什么呢?
“你……不杀我?”邵轻盏声音有点嘶哑。
“杀你何用,不杀你又何用?”江鲤笑着摇了摇头。
邵轻盏一怔。
喂,你不是妖魔道圣女吗?刚刚不还一副心狠手辣的样子,现在怎么反而……
邵轻盏挠了挠头。
像是正道做派。
若是换个人来,说不定她邵轻盏也只有做女奴的命。
只是让她遇上了江鲤。
也不知道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
江鲤突然觉得挺扫兴的,祝时年的离去确实让她心里憋了一阵火,本以为这一次来人刺杀能让她好好发泄一下,却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算了算了,还是回去继续锻体吧。
邵轻盏看着江鲤缓缓离去的身影,倒是一咬牙站了起来。
先前被江鲤踢中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这就是体修的恐怖之处了,极强的肉身几乎不怕任何必杀手段,仅仅是刚才的交手,她邵轻盏就完全处于下风,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至少明关五重,甚至更高。
想到这里邵轻盏心里不免有几分震撼。
从江鲤进妖魔道以来,似乎还没有一年吧,从毫无修为到如今的修为……
不敢想。
江鲤倒是没在乎,只是走了几步就发现衣角被少女拉住了。
“我,能不能跟你走?”
江鲤:“?”
本来是想惩罚惩罚的,但是事到如今却没了兴致,结果反倒被缠上了?
江鲤有点想不通。
“你跟我走?”
“……是。”
“想继续刺杀我?”
“……”
江鲤叹气。
小心思一下就被看穿了。
“无非就是觉得长夜在我手中不配是吧?”江鲤撩开眼前的发丝,倒也没有继续弯弯绕绕。
“不是。”
邵轻盏摇头。
她因为想刺杀江鲤从妖魔道偷跑出来,要是现在回去说不定要受重罚。
倒不如就跟着江鲤,这样到时候也好解释。
江鲤只是微微侧了侧脸,“随你。”
她本来就不在乎路上多一个人,不然之前也不会同情心泛滥一样的把祝时年捡了回来。
只是这一次,倒是要小心防备了,再怎么说,也是心里对自己生过杀意的人。
“你,修为到底多少了?”
这也是一直萦绕在邵轻盏心间的问题。
刚才的交手,几乎是绝对的碾压,她甚至更愿意相信是江鲤凭借境界差压制了她,而不是……
“明关五重。”
江鲤也没有藏着掖着。
只比邵轻盏高一重。
如此修为在偌大江湖之上也算不得什么,至少她知道,之前捡回来的祝时年就已经明关九重,正准备冲击玄门。
筑明关,开玄门,是武修之路最简单的口诀。
如今的江鲤倒是并不在乎纸面修为,更在意所谓的锻体。
师尊让她出来历练也就是为了这个。
之前祝时年帮着自己找的先天寒池确实很凑近她的需要。
只是现在人走了,自己第一层的锻体还没修行完全。
所以现在江鲤也是准备回先天寒池的,好歹把这一层修完再说。
邵轻盏隐了身形,就默默跟在江鲤身后。
祝时年找的先天寒池其实就在附近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更不用说祝时年还设了个阵法,所以只有江鲤一个人知道。
现在也算是多了个邵轻盏。
江鲤指尖轻点,眼见着半空中逐渐浮现出淡蓝色的光路,勾连成一个玄妙的图案。
天地阵法。
邵轻盏眼里多了几分惊叹,江鲤只是打开了阵法,就能隐约感受到彻骨的寒冷从中逸散出来,甚至有冻结自身肌骨的趋势。
先天寒池,冻结一切。
但是对于江鲤来说,确实锻体的好东西。
江鲤率先跨进了那道阵法下显现的门,然后回头望了一眼,眼里尽是玩味,“你要不要进来?”
邵轻盏一怔,没答话,但还是紧跟着江鲤踏了进去。
冰寒四溢。
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被漫天冰雪覆盖,就连足下踩着的土地都是坚硬而冰蓝的。
遥望过去,只有一潭澄澈到了极点的潭池水,但波澜不惊,就好像尽数被冻结住了一样。
“这……这就是先天寒池?”邵轻盏唇齿都有些打颤。
先天之物的冰寒,岂是她小小明关四重所能抵挡的?
她明显能看见一步步走向寒池的江鲤肌肤上开始结冰,冰棱子在她衣上摇摇欲坠,可偏偏给她添上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是啊。”
“你就这样下去浸泡寒池?”
“不然呢?”江鲤挺淡然的。
这种极寒之物,真的不会伤及体肤吗?邵轻盏待了短短一会儿就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修为正在被一点点蚕食。
却见江鲤身上那一件绛紫色长衣倏然脱落,显出她亮如明月的背脊。
她回眸,明眸皓齿,“你也要下来与我共浴吗?”
邵轻盏怔住了。
明明都是女儿身,为何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就被钳住了。
动弹不得。
江鲤当然也只是玩笑,也没顾及邵轻盏的回答,自顾自走了下去。
“你若是呆的住便修行吧,先天寒池对修行还是有些帮助的,若是呆不住就出去。”
话音落毕,江鲤就闭目感受刺骨的冰寒笼罩全身。
一丝一缕的寒气尽数汇入她的体内,看上去只是一池寒水,实际上却好像被万兵噬体。
江鲤在内视锻体,邵轻盏却在远处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看着她盘起的长发,突然有了几分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