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更重要的事”,实则是拜访一位故友,一位性情古怪的故友。如今柏川踏上了长有青苔的台阶,阶梯两旁是翠绿的竹。竹林的上空有鸟鸣环绕,空气中带有泥土特有的气息。

柏川会尽其所能地抽出时间登上这座长满翠竹的小山,先走一段台阶,再沿着一条台阶尽头处显现的小路蜿蜒前行。这座小山没有名字,因而那位友人索性因其满山遍布翠绿而取名“有竹山”。

有竹山很少有人攀登,游人对于有竹山的游览也仅限于欣赏有竹山外的竹,感受自然的和谐风光。柏川向来无视那些沉浸其中的游人,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柏川用手拨开身前交错的细长竹子,然后向竹子后方刚开辟的小道探出头,紧接着身体跟着缩进来。先前被柏川的双手拨至两边的翠竹因柏川双手脱离而恢复原状,再度遮挡住了这条小道来时的入口。

柏川娴熟地潜行完毕,然后向着小路另一方缓步前行。小道相较于有竹山中其他地方,隔绝了半空中雀跃的鸟鸣,隔绝了微风拂过竹林引起的摇曳声。只剩下水滴滴落竹筒涓涓细流的声音,只剩下纸张一页页翻动的声音,只剩下女人轻微且规律的念书声。

柏川走至木屋前停住,他不愿打搅友人念书。

“请进。”女人留意到屋外的人影,像是知晓对方心思似的放下手中的书本,语气平淡而语调平缓的说着简单的话语。

柏川放轻步子走进女人所处的卧室,用老朋友见面的腔调打招呼:“我来了,青竹君。”

“嗯。”青竹君简短地点头应答,说罢从书桌上起身道:“我去为你沏茶。”

“麻烦你了,多谢。”柏川做出习惯的回应。

很快青竹君便收拾好茶具摆在一个小方桌上,柏川与青竹君相对而坐。青竹君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温具,投茶、沏茶的流程,这个过程柏川目睹了不下百次。

比起最初关注青竹君沏茶的手法以及流程,柏川目前更多的关注着青竹君本人。青竹君的衣裳仅有两件,一件是贴身的睡衣。另一件是青竹君此时穿着的中式长裙,衣襟处用纯白色布料衬托起衣裳的青绿色,裙摆处绣有几株细长的翠竹。

柏川注视着青竹君的面容,那是干练地扎起的高马尾显露出的细长眉梢,纯洁水灵的黑瞳、自然的淡黄眼影,青竹君全然一副柏川心中古代美人的形象。不是在宫廷中浓妆艳抹的贵妃的妩媚,不是温文尔雅的才女的气质,而是一个浪迹江湖的侠女的风度。

青竹君不是娇嫩的鲜花,而是挺拔的翠竹。

“柏川君为何盯着我?”青竹君曾经对着望着青竹君沏茶望得出身的柏川似有意似无意地问到。

当时柏川不理解青竹君究竟是真的不理解还是有意要调戏他,他只好勉强答道:“我有自己的理由。”

“是么...”青竹君一边忙着手中的茶具,一边微笑着说到。光是注视青竹君脸上浮现的笑意便能顿悟:“青竹君绝对是故意的,而且她还成功了。”

茶叶的气味在茶杯中弥散开来,飘荡在柏川与青竹君共处的室内。青竹君的十根手指掂起温热的茶杯,将刚刚沏好的茶敬给柏川:“请,柏川君。”

“感激不尽。”柏川的手指触碰青竹君迎上来的手以接过茶杯,双方对于轻微的肢体接触没有感触。这已然是习惯,柏川认为于情于理皆不应往男女之事的方面遐想。

品完手中的茶后,柏川与青竹君没有进行过多的交谈,只是对坐着各自捧起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来。两人都不是健谈的人,因而若要待在一起则是安静地享受时光,偶尔谈起感兴趣的话题然后点到为止对他们来说更加自在。

“柏川君近来可好?”青竹君视线从书本上的文字中往上抬,与柏川对视着。

柏川也一时放下手中的闲书,答道:“我不是经常来吗?好不好你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

“嗯。”青竹君点头表示认可,又道:“柏川君可否再跟我说说学校的事?”

“学校?倒是没问题。”柏川在脑中检索着可能会使青竹君感到有趣的事件,但他绝不会透露自己关于“贵志的送信人”的活计,虽然柏川与青竹君之间近乎除了男女之事外无话不谈,但柏川仍尽力地不揭开自身的阴暗面,企图在青竹君心中树立一个较为正直的形象。

“有闲心的学生会组建社团,作为爱好者的共同活动场所。有着共同兴趣,共同热情的一堆人聚在一起,举行各种有意义的活动之类的...”柏川试着向青竹阐述社团为何物。

柏川知道,青竹君从未上过学。甚至青竹君迄今为止的生命大部分都是在有竹山中度过,她很少步入有竹山之外的世界,可谓“隐世之女子”。

在柏川讲诉一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同龄人一起念书的地方时,她惊讶得搂住了柏川的肩膀,一个劲地问:“柏川君没骗我?勿要骗我!学校?竟有如此的地方。”那是柏川第一次听到青竹君一口气说出一长串话。

起初的柏川对于青竹君这个谜一般的女子感到不可思议,随着后来柏川与青竹君日益频繁的深交后,柏川心知青竹君绝非异类,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

“社团,志同道合者之归宿吗?听起来相当合适。”青竹君浅浅地笑着说。

“合适?”

“适合我和柏川君,就如同此时此刻的这间小屋中的你我,不正是所谓"社团"吗?”说罢青竹君在柏川眼前晃了晃手中的书籍。

柏川了然青竹君的用意,说道:“对啊,我们都是爱看闲书的人嘛。”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便不再眼神与言语交流,各自专注于自己的闲书去了。

待到月色入户,柏川意识到时候不早。他起身向青竹君道了别,青竹君将柏川送至门外,然后两人就在月光下暂时惜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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