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来到现在。

醒来。

依旧是那晦暗的灯光,照的少年怎么也睁不开眼,只能一半眯着。

药剂的作用持续效果很强,但他毕竟已经缓和了一整晚的时间,颜笙试着动了动手臂,仍然是无力,但最起码可以有些基本动作。

试探性的想坐起身,刚刚撑起身子手臂却忽的脱了力,就此倒下,整张脸埋在床上。

少年挣扎着爬起,将后背靠上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呢?

颜笙看着自己那无力的手,若有所思。

应该快要五月份了吧,小夕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地下室的时间像是被停转了一般,没有时钟,也没有人会来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时候。

让人心里发慌。

不远处的铁门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在宣告死亡的钟声。

女人依旧是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股掌之间。

一身艳红色长袍,裙摆微微拖地,下身是黑色轻薄丝袜,一双黑红高跟踏着优雅的步伐,胸前还有个精致的金色别针用于点缀。

高贵,致命。

很明显,她知道颜笙喜欢什么。

女人款款而至,笑容满面。

可颜笙却只是将头扭向一边。

他没法不承认,颜若雪的确有让万物倾倒的实力,她太过美丽,足以让无数男人为止发狂。

可现在,这个倾城倾国的绝世佳人在少年眼中更像是个害人性命的蛇蝎精怪,稍有不慎便会被拖到地狱之中熬煎。

颜若雪走近少年,今天的她貌似心情很不错,九那边上报来的消息之中重点说了许倾雅的事情。

她倒是没想到,一个柔弱的不成样子的外壳之内竟是那样一只凶残的兔子。

狠辣果断,无情冷血,刚刚上任便将一些不服的高干直接扫地出门,这魄力当真有点接班人的风采,倒是让她有些惊喜。

原本只是想有个能在颜笙临近死亡之时有个能将他困住的绳子,只不过这根绳子用起来很是顺手,她反倒多了时间来好好享用她的少年。

只要许倾雅的母亲躺在医院一天,颜若雪就不用担心她会谋反。

况且颜笙还在自己手里,任何事情,都是她说了算,也包括那承诺给许倾雅的见面。

她只说了可以见,却没说什么时候。

女人迈步向前,伸出一只纤纤细手抓住颜笙的右腕,抬起放在自己耳边。

声声震颤,那是象征着少年生命的点点萤火,亦是他体内流淌的猩红之河。

颜若雪貌似很喜欢听颜笙的脉搏声,即使少年已经被她用力的拉扯倒地,脸庞在床上有了些许摩擦。

她着迷于少年的一切,以至于忘记了颜笙此时的身体状态,直到少年挣扎着用力她才醒悟过来,连忙上前问询,可那只细嫩的手臂却像是牢铐一样死死箍在颜笙腕上,怎么也不肯松开。

低头,迎上那双愤恨的眼神。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照在少年那张俊逸的脸庞之上,却将那毫不掩盖的愤怒无限放大。

她很讨厌那眼神。

女人举起右手,于风中划出一道裂风,无情的甩在颜笙脸上,少年应声倒下。

只一掌,颜笙嘴角便有了些许青紫色淤痕,躺在床上无力的抽搐着。

“姐姐很不喜欢小笙的眼神哦~”

颜若雪将倒在一边的少年重新扶起,双手捧着颜笙的脸,指腹有些忍不住的摩挲着。

“小笙,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姐姐呢?

姐姐是爱你的,小笙怎么就不懂呢?”

她向着监控挥了挥手,那不远处的铁门便缓缓打开,九推着个装满餐品的餐车缓缓走了进来。

女人眼神示意,她便将东西放好,立在一边静静等待着。

闭塞的地下室空气本就流通不畅,那金属盖子怎么也掩盖不住饭菜的香味。

他已是两天水米未尽了,尽管仍然用那双愤恨的眼神仰视着女人,可口腔之中的唾液依旧抑制不住的分泌着。

咕咚!

颜笙尽可能让咽口水的声音小一些,可这在自己耳边依然 如同雷鸣。

抬头,迎上女人那满面的笑意。

“饿了吧,小笙,吃点东西好不好?”

“都是你喜欢吃的哦,姐姐特意吩咐他们,不要让你饿太久。”

颜若雪走向身后的餐盘,素手轻启,霎时间那浓厚的香味侵占了整间屋子,也带着勾走了少年的嗅觉。

一碗荤香浓厚的母鸡汤,旁边还放着两大碗小米粥。

少年太久未曾进食,她只是为了方便待会强行灌进去。

嗅着鼻尖汤味的鲜香,颜若雪满意的笑了笑,这香味是她的授意,毕竟是人都会有食欲,她还不想做那么绝。

女人小心翼翼的端起汤碗凑到少年嘴边,用勺子乘了一些,细细的吹了吹,然后看向面前的少年笑道:

“来嘛,人总归是要吃饭的。”

颜笙扭过头去,可不断涌动的喉结却出卖了他,一切都被女人看在眼里。

她只是苦苦忍受着内心的冲动,硬生生憋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就像曾经那个少年的姐姐,可现在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颜笙只感到恶心。

“喝一点嘛,好不好?”

颜若雪耐心的将勺子送到颜笙嘴边,却只是在唇外打转,怎么也送不进去。

“姐姐求求你了,好不好……”

勺子越发用力的摩擦着,可面对少年那如同铁壁一般的双齿,怎么都推不进去。

也如同现在的两人。

终于,颜笙没法忍耐这几乎填鸭式的所谓喂食,甩甩头摆脱掉那死守在嘴边的勺子。

汤汁洒在地上,颜若雪缓缓低头看着那潮湿的一道水痕,眼神之中显得有些呆滞。

“为什么呢……

小笙,姐姐是爱你的……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姐姐呢……”

少年依旧是那副冰冷的神情,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冷的像把刀子。

直到,那两行清泪的落下。

自颜笙有记忆起,颜若雪便是一个坚强的无与伦比的人。

印象中,她真正哭过的,只有小时候的那个夜晚。

他的生父,颜若雪的养父,颜浩,在那一天去世了。

颜浩是自杀,给她留下了一笔不小的保险赔偿金,而受益人只有颜若雪一个。

这导致那时候觊觎金钱的大姐一阵暴怒,揪住少女就是一顿毒打,嘴上还带着各种各样不堪入目的脏字。

但颜若雪依旧没哭。

后来她带着满身伤痕去到颜父家避难,颜家夫妻的悉心照顾,她也没哭。

唯独当时的小颜笙懂事的拿来棉签和碘伏给自己擦拭。

那天,她哭的撕心裂肺。

现在想来,面前这个万事要强的女人,似乎所有泪水都是为自己而流。

无声泣泪,滚滚而下,掉在地上,炸开一朵晶莹的雪莲花。

关心则乱,少年一时的心慌让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安慰一下女人,可落在半空中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颜若雪紧紧抓在手心。

颜笙再想脱出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手腕被女人握住,缓缓打开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无根手指,慢慢落在那张梨花带雨的绝美面容之上。

她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亲昵的蹭蹭脸颊之上那温热宽厚的手掌。

指尖所触的肌肤细嫩无比,与那流下的泪水相互碰触,他承认,自己的内心从未有过如此之慌张。

颜若雪缓缓张开双眼,泛红的眼眶楚楚可怜的看着颜笙,一字一句的说道:

“小笙,要是姐姐哪里做的不好,告诉我好不好?

姐姐都可以改的,只要是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的。

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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