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衙门不敢管,即使伤了人,用银子也能轻松摆平,只因有以银代罪的律法在。
被撞之人,往往无处可告,也不敢去告发,要是对方心情不好,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这些人无法无天惯了,百姓有苦难言,只能躲着他们,免得自己倒霉。
但如今,却见着一个男人站出来,还将纵马之人拽了下来,不少百姓认了出来,这正是都衙的捕头林易。
柳鹏阴沉着脸,虽然没受伤,但无疑是受了奇耻大辱。
带着几个护卫逼上前:“你是何人,竟敢挡本公子的路?”
“京都衙捕头林易。”林易冷冷问道:“帝都严禁纵马,谁允许你们当街纵马的?”
听他这一说,柳鹏眼中顿时闪过轻蔑之意,本来他还以为这是什么自己惹不起的人,结果只是个小捕头。
知晓对方身份的同时,怒气也涌了上来。
他今日竟被一个捕头拦住,还被从马上拽了下来,要是传出去,定会被圈内其他人笑话。
柳鹏冷冷盯着林易:“你想要如何?”
“走,跟我去一趟衙门。”
“好好好。”柳鹏怒极反笑,连道三个好,也没有拒绝。
虽然他不把一个小小的捕头放在眼里,衙门也不敢拿他如何,但他也不会蠢到当街和衙门的人作对,这是对朝廷的不敬。
等这件事过后,他要让此人明白,出头与自己作对是一件多么愚蠢多么可笑的事情,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当然,他也不定会有下次了。
几个随从听了自家公子的话,也没有抵抗,只是以嘲弄的表情看了林易一眼。
一众百姓看在眼里,虽然看得大快人心,但他们也明白,这位正直的捕头算是惹祸上身了。
不知有多少“不懂事”的捕快因此栽掉自己的一生。
一个百姓忍不住凑了上去:“大人,这件事就算了吧,他可是户部员外郎之子,户部员外郎,身兼都丞一职……”
“多谢提醒。”林易拱了拱手,并未有作罢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户部员外郎意味着什么,从五品官职,比自己的顶头上司都衙令整整大了三级,而且对方兼任都丞一职,是顺天府的二把手,而顺天府便是京都衙的上级部门。
但既然自己都站出来了,自然没有临场退缩一说,这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一说。
他带着柳鹏一行人从街上走过,也引起了百姓的注意。
“这是怎么了,那些人怎么不骑马了?”
“那不是林捕头吗,他这是要带着那些人去哪,莫不是要去都衙?”
“那个人是柳鹏吧,林捕头不是一向不出头的吗,怎么今天招惹了户部员外郎的公子?”
“完了完了,林捕头也冲动了,快跟上去看看。”
“唉,愿好人平安无事……”
……
京都衙。
后衙,都衙令张正坐在椅子上,惬意地品尝手中的茶水,同时也在叹息。
自己虽然是都衙令,比其它县令气派多了,但在这卧虎藏龙的京都里,却是最憋屈的存在。
刚上任的时候满怀热血,想要匡扶正义,行清正之事,最后却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每每遇上大人物,就将心中的正义埋到土里。
这边是礼部郎中的人惹不起,那边是户部员外郎的人罚不得,百姓受了委屈,自己却只能昧着良心办案。
在京中,净是自己不敢得罪的大人物,若是稍有不慎,轻则贬职调位,重则小命不保。
而且如今京中暗流涌动,革职调任、抄家斩头乃是常事,张正可不想给自己惹上祸端,只能小心翼翼地办事,给各路权贵赔着笑脸。
不过还好的是,手下的捕头林易是个鸡贼之人,同样懂得京都的生存之理,办事得力,从不招惹是非。
因为林易,自己混得还算不错,成了女帝上位以来任职最久的都衙令,对此人甚是满意。
欸,自己刚才想什么来着,什么正义来着……
茶喝到一半,一个捕快小跑过来:“大人,林捕头找您有事。”
林易找自己有事?
张正并不觉得会是什么大事,起身走到前衙门口,看到几个魁梧的侍卫以及中间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看这衣着神态,必是权贵子弟。
张正何其老道,只一眼,便认出了柳鹏。
户部员外郎柳大人之子,他来此作甚?
连忙上前谄笑道:“这不是柳公子吗,怎么有空来这?”
“问他,张大人可真是养了个好手下。”柳鹏冷哼一声,并未给什么好脸色。
张正看向林易,不知这个一向懂事的捕头做了什么事,惹得这公子爷如此不快。
其实林易也知道自己这事可能会给张正带来麻烦,但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人已经抓回来了,都衙令总要站出来的,林易只是捕头,只有抓人的权力,没有审案的权力。
他开门见山道:“大人,此人于街头纵马,险些伤了人,被我带回来了,需要大人审理处置。”
张正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一向让他放心的林易,今天如抽了风一样,竟给自己惹麻烦。
但毕竟是自己的心腹,他还是要保一手的,而且,都衙周边的百姓聚集了起来,他也不好把自己推入百姓厌恶的境地。
他对柳鹏言道:“街头纵马,依照律法,杖责二十,囚六日,罚银一两。”
“张大人是不是忘了什么?”
“哦,柳公子指的是什么?”
柳鹏冷笑一声。“依照律法,若只是纵马,未伤及百姓,可以银代罪,二十杖,可以二两银子代之,六日牢狱,也可六两银子代之。”
见柳鹏说了此话,张正就坡下驴:“律法中确有词条,按照律法,罚你们每人八两银子,以后莫要再犯了。”
柳鹏早就预料到会如此,他摸出一张银票扔在林易面前。
“这是我们的罚银,不用找了。”
话语间尽是嘲笑之意。
从林易身旁走过的时候,对他一笑:“今日之事,不会就此作罢的。”
说罢,和几个随从走出都衙。
一众百姓顿时叹气摇头,他们早就知道会是如此,这代银法,不知让多少权贵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