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
是常有且常坏事的情绪。
而为了不让自己懊悔。
他们历来杀伐果决。
……
下了整夜的雨。
最终渐渐的变缓变小。
想着回家的杨修。
最终没能逃回到镇上。
而让人沉默唏嘘的是,终结他仙途的,竟是泥泞沙道上的一颗小小石头。
“别杀我…”
“不要杀我,我有钱,统统给你们…”
在最后,杨修筋疲力尽的倒在泥泞中,不远处的镇上早已没有了光亮,他的气海里也没有了一丝灵气,但他仍以为自己很富有。
“直娘贼的。”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寒烟冷跑瘸了腿,气也喘不过来,于是一屁股坐到杨修身上,拍拍他的头喘道:“不好意思啊,十年前就已经,有人买你的命了。知道是哪位贵人吗?”
李布衣没能一口气追上来,他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腿没瘸,就是小腹上的伤疼得他直哆嗦。
而且,他径直走过杨修和寒烟冷:“完了完了,嘶哈~~瞒不住了瞒不住了,七儿该心疼了,包扎,先去包扎再回家……”
听着兄弟的碎碎念。
瞅着兄弟魔怔的模样。
寒烟冷笑出声,远远的喊了句:“牌坊下有人给你包扎,代我给弟妹带声好!”
说着他忽然回头,瞅向黑漆漆的后方,果然没看到邵先师跟过来。
于是他懂了。
弟妹由始至终都在附近掠阵。
如此热衷于尾随夫君的粘人习惯,未免有些病态?
不过…好像也不错?
“呃呵~”寒烟冷摸住下巴,寻思着自个儿好歹也在弟妹面前露了一手,这表现表的,这忠心表的,这小弟当的,这想不长寿都难了啊!
于是他拍拍杨修,微笑着说:“十年前,你用银子砸死了肖寡妇的丈夫,知道那些银子都跑哪去了吗?都在老子这儿,买的就是你这条命。”
“但其实那会我还不是很想杀你。”
杨修早就已经没有印象,他只想逃,于是他试图挣扎起身,试图透支灵气刺穿寒烟冷,却忽然被一把横刀狠狠刺穿。
“啊一一一”
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寒烟冷的眼神愈发深邃,脸上的笑也逐渐覆盖寒霜:
“你晓得吧?我那会为什么不想杀你?因为啊,就算你连着早带着晚的玩弄她,她的日子也还能过,只要盼着你死她就能活,是有点惨,可你每天给她吃给她穿还给钱花,说真的我也羡慕得很,可你偏偏把她送给你那群侍卫,活活给她整死了?”
“人还是我帮你埋的,记得不?”
说到这个地步,杨修再忘事儿他也不敢不认了,他惨叫着答应惨叫着求饶,发誓往后再也不会…
咔一一
寒烟冷没给人悔恨的机会,他踩着杨修的腿起身来,仰起头看向渐渐散去的雨云:“那是九年前的事儿了,也就是说,从九年前我就想要你这条命,可惜那会我总觉得差点什么,你也看到了,我和布衣合起来杀你,也就是刚刚好而已。”
“你知道是哪里刚刚好吗?”
“我和他的武功刚刚好,我和他的默契刚刚好,邵先师来得刚刚好,哦对,是邵帮副给了你勇气,这点很重要,不然你应该是可以多活几天的。早晨布衣说要砍你的时候,我还想该怎么约你出来死才合理,后来一听邵先师在你那,我一想,这不齐活了吗?仙人在仙人面前哪有怂凡人的道理?你就是怂了姓邵的也会怂恿你来杀我们,于是于情于理于颜于面,你都不会拒绝,也不会带上哪怕一个侍卫。”
说完。
杨修的手脚已经全碎。
声音也已经喊哑。
寒烟冷也是有些心疼了,所以他让杨修缓一缓,蹲到人家面前语重心长的继续念着:
“其实啊,我真不想这样,我也就是人老心不安老,年轻时咱总想着要行侠仗义,要救这方水要灭那方火,谁料想咱没本事啊。每次把那些受了委屈的死人埋了,每次看你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每次深夜独坐于家中,每次回到这个该死的镇子。”
“我是真想你啊~”
这最后一句叹息。
瞬间戳得暗处的落花鼻子酸酸。
当寒烟冷撑着疯子般的笑,冷不丁流下两滴眼泪的时候,她的内心最深处便有了唯一的一位住客,她远远的看着他,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住一样,痛。
她意识到,他活得累却在笑。
她察觉到,他肩上重却不说。
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他那看似硬朗的外表,竟脆弱得如此虚假。
因为他只是凡人…
因为只是凡人…
所以他根本无法硬气,他根本无法和杨修计较,他根本没办法与人倾诉,所以只能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喝下最毒的酒,做最狠的人。
所以…
落花情不自禁的撅起嘴,忍住呜咽忍住鼻酸,但下一秒嘴唇又自己撅起来,泪花也止不住的在眼眶里瞎打转:“臭男人…老男人…我才不是为你哭,我是可怜杨…呸狗东西我才不可怜他,呜呜呜呜寒烟冷寒烟冷~~干嘛连名字都取得这么冷呀,爹娘咋想的呜~~那么冷又这么热,烦死了你!”
……
……
走在回家路上。
李布衣越走越晕乎。
但不是真晕。
只是感觉上有点奇怪。
最早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除了被洞穿的肩还有点痛,被洞穿的小腹剧痛,兴许还有点失血过多。
但按照以往经验,这点程度不该出现幻觉。
问题是。
走着走着就有些东西飘过去。
走着走着就有点声音钻进来。
慢慢的慢慢的,李布衣不敢走了,他眨眨眼揉揉眼,拎着刀转身往回看,往四周的黑暗到处看,眯着眼看,最终看到一抹纯白的灵气从眼前飘过。
鬼似的。
所以他以为自己见鬼了:“何方好汉?哪位姐姐?”
卧槽姓杨的有鬼祖宗保佑?!
不会吧?!
老寒要不你慢点杀…
“唔?”漆黑中,夏七尾随了一路,痴迷了一路,却忽然发现那俊郎他犯了傻,什么好汉什么姐姐?
难不成是发现我了?
不能吧?你都伤成这样了?
忽然。
李布衣朝着四方拱手,拜了又拜,嘴里还念叨着:“你我无冤无仇走过路过直接错过,阎王爷不收我咱大哥大姐也给个薄面,待我见过娘子报过平安,明儿我就来回来孝敬大伙……”
听着听着。
夏七天然歪头,懵了下。
她还真就扫视了一圈,可什么都木有啊?哦有,灵气!
“扑哧~”
“臭驴!”
“大傻子!”
“你倒是看看自己的灵根啊笨!”
十多年接续灵根无果,李布衣早已习惯不去正视自己的灵根,哪怕答应了夏七要振作,他也没有立刻扭转过来。
毕竟…
没有谁愿意去揭开心里那道疤。
这比砍人更需要勇气。
所以他打算等一切平静下来,等眼前的事都做完,再在夏七的陪伴下去寻找接续灵根的方法。
那或许是持续一生的事情。
那必须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于是…
李布衣加快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奈何怎样都无法摆脱飘在夜空中的灵气,好像真被鬼盯上似的。
于是他生气了。
“提莫的烦不烦!”
“说了明儿再给你们烧纸钱!”
“送到这就够了啊,再跟着我可就不客气了,要是吓着我家娘子了我可是要跟你们拼命的啊!”
嘴上是这么说,可随着灵感越来越清晰,那些灵气带来的感觉也越来越熟悉。
于是鬼使神差的伸手抓取。
“嗯?”
李布衣凛起眸光,他亲眼看着灵气没入体内,而后便是久旱逢甘霖般,枯竭了十几年的气海它骤然被点燃!
暖暖的。
如春暖花开。
可这突如其来的暖意,莫名的让他脊背一凉,而且凉意瞬间扩散至全身,直至瞳孔猛缩变作不可思议的模样。
“怎么会?”
李布衣怔怔的抬头,一眼望去,雨夜阴云逐渐散去,明月长空中处处飘灵,如梦似幻,犹如人间变仙境,美不胜收。
他合上眼。
他睁开眼再看。
啪嗒~
手里的刀登时脱手,跌入泥泞沙道,忽然腿一软,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是无与伦比的震惊和狂喜,震得他心不能想口不能言,反而吃惊无措。
“李大哥!!”
“卧槽你撑住,医师快跟上快快!!”
“…”
听着呼喊,李布衣怔怔抬头,只见有龙镇近在前方,枭帮兄弟们正扛着医师奔来。
下一刻。
他的耳朵里嗡嗡的响。
人的声音变远,逐渐消失。
他挪动目光,木讷的看向镇子。
同时。
他本能的展开內视。
捕捉到已然接上的灵根。
它不再是黯淡的两截。
它合二为一。
它焕发磅礴生机。
它发光。
它盘旋。
它连接着天地!
它连通着得道成仙的路!!
“啊~”
李布衣霎时冷静,但脑袋却空空无念,他茫然着仰起头,再次望向久违的人间仙境。
而后。
缓缓合上眼。
昏了过去。
“呜布衣~”
“我可怜的布衣~”
夏七早已捂住小嘴,泪眼婆娑鼻酸难忍,她看着他仰头跪坐在黑暗中,当眼泪滑过他睡梦中浅浅的笑痕,她霎时心痛得难以呼吸,可同时又为之欢喜雀跃。
很快。
兄弟们滑铲到他身边。
她破涕为笑。
她高兴的望月望星空。
她轻灵的迈开步伐。
她旋转跳跃。
她晕乎乎的回到家。
她软绵绵的趴到桌上。
她瞅着家门。
痴傻傻的笑着等着。
“布衣道友~”
“布衣仙人~”
“布衣仙君~”
“仙君?夫君?仙君?夫君?唔…平时就叫夫君好了~洞房的时候再喊他仙君,雨婆婆说过男人要刺激,越刺激他越猛,做女人的要学着哄他刺激他,要让他上头,要让他欲罢不能~”
“嘻~”
“仙君仙君~~妾身好热~~”
“呜求仙君宠宠人家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