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此刻的表情有如吃下半个酸柠檬般难看，就在刚才，从人群中飞出的石块差点砸到自己脑袋。
流光也稍稍开始理解勇者这个群体狗见人嫌绝对事出有因。
“换了衣服的话，你待会进庄园就得给卫兵盘查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你确定勇者都穿这么现代的衣服？”
说话间，流光凭借反应躲开了直冲面门的烂番茄。
“不确定，但穿这么现代的衣服的一定是勇者，不然别人是不会扔你番茄的，没事，就快到了，走快点就好。”
说的轻巧，艾枫领着流光从荒郊野岭走回莱登湖城那是一刻不停，硬是从日落走到第二天日出，双腿就像灌了铅，已经没法再快了。
愤怒的人群将庄园团团围住，大门铁栅栏的另一边，全副武装的卫兵一字排开，短剑有节奏敲击在圆盾上，金属的脆响阵阵回荡。
流光可不敢凑上前去问能不能借过一下。
“这边。”
艾枫带着流光，来到某个四下无人的角落，扒开树丛，隐秘的地道出现在眼前。
“你以前来过这？”
“说来话长……你还记得我刚才教你待会要说的话吧。”
“大概记得，反正就是让他帮忙找人嘛，放心吧，我自认为还是有点演技的。”
地道尽头，几个卫兵在入口处玩着纸牌游戏打发时间，有人来了也浑然不觉，直至艾枫额哼了一声，几人才慌忙地套上头盔，捡起地上的空酒瓶子当做武器。
得亏外面的人没发现这条地道，不然这庄园怕是要给人家一波冲烂。
“你，你们两来干什么的。”
艾枫举起那枚征服者印记，在卫兵眼前甩了甩。
“来找克伦威尔领主的，看到这个没，快带我去！”
“抱歉大人，我们现在就带你去！”
地道连接着的是厨房，正在烹饪早餐的女仆们没有理会从暗门里钻出来的卫兵和艾枫，只有走在最后面的流光出来的时候，才迅速地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工作，纷纷低着头，解开了胸口最上方的几颗衣服纽扣。
流光看见她们之中有人咬紧了牙关。
“收点火，牛奶煮沸了。”
流光回过头，对上卫兵们有些疑惑的眼神。
“看我干什么，带路啊！”
卫兵最终带着两人来到二楼的书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请进。”
沉稳而厚重的男声从门后发出，卫兵推开门，庄园的主人坐在椅子上品尝着上等红茶，身后还有一名随身女仆在给他捏肩。
“请进！请进！”
阳台边上，关在金笼子里的蓝毛鹦鹉摇头晃脑地复读起克伦威尔刚才所说的话。
“艾枫呀艾枫，才短短半年不见，你就这么有出息了。”
艾枫脸上露出了礼貌的微笑还几分青筋，比起微笑，更多的是尴尬，这句简单的称赞在艾枫耳朵里像极了讽刺——自己几天前才从冒险者协会下岗。
“怎么称呼？”
流光走到书桌前，扫视了书房一周，目光最终停留在阳台处。
“克伦威尔，是莱登湖这一带的小小领主，抱歉没有给您提前准备椅子。”
克伦威尔用手捏了捏女仆的小腹，女仆神情麻木应了声是，然后走到书桌对面，跪倒在地，布料没能遮掩的后背，一道道新鲜的血痕清晰可见。
“脖子还是腰？”
克伦威尔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我讨厌这家伙】
流光看见欧若拉坐在书房阳台的围栏上，沐浴着阳光。
“不必了，我不坐这种违反人体工程学的……嗯。”
流光将最后两个字咽回肚里，她看着不像人类，但也不是椅子也不是什么东西。
克伦威尔挥手将女仆赶出书房。
“好吧，你开心就好，试问阁下大名？”
“很重要吗？”
语气自然，表情自然，艾枫内心有些惊叹流光的演技，居然入戏这么快，而事实上是，流光压根就没有多少演的成分在里头。
正常人就对封建地主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无意冒犯，我只是好奇，毕竟教会那边居然什么都没和我说。”
克伦威尔的眼睛半眯，里面尽是压迫感，只有脸上的笑容依旧。
“你没通知到吗？”
流光冷不丁地回头问了艾枫一句，艾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有！还是没有！”
“很抱歉，没有。”
艾枫开始头大了，怎么兜兜转转又扯我身上了。
“啊，我差点把你忘了艾枫，能和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位勇者大人打算调查前不久发生的火车事故，原本我应该是先他一步过来通知你的，不过期间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艾枫再次掏出那枚印记，示意自己的身份已今时不同往日——虽然是冒充的。
“这件事我是知道，但不应该啊，按理来说这些事都是由教会的审判庭去管理负责，勇者是不能插手的。”
“对，所以我是私底下调查的。”
流光此时也坐在了阳台边上，底下的人群看到流光出现在庄园里变得更加激动了，开始冲击庄园的大门，卫兵身后的魔法师举起法杖，一瞬间，居高临下的几道水柱将门外人群冲得人仰马翻。
“如果不是教会的命令，那恐怕没法免费帮你这个忙。”
“你想要什么？”
与此同时，几名少年在混乱中翻过了庄园的围墙，举起手中的弹弓瞄准了书房阳台的方向，在卫兵将最后一人按倒前，石子早已射出。
砰——，石子几乎是贴着流光的眼角，砸在挂在阳台的金鸟笼上，里头的蓝毛鹦鹉受惊扑腾起来，念叨着有些意义不明的话。
“啊，好疼，好疼，领主大人别打了，领主大人别打了！”
其中一颗石子以抛物线的形式不偏不倚地射进茶杯，飞溅的茶水弄湿了克伦威尔的衣服和大半边脸。
愤怒的神色从克伦威尔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又变回了原来那讨人厌的笑容。
“我突然间想到要什么了……帮我个小忙，把底下那几个暴民干掉，你想要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像你们常说的，社会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不够强大的人就只能接受优胜劣汰的命运对吗？”
流光看见卫兵折断了那几位少年的手臂，痛苦的叫喊声回荡在庄园，而人群顶着水柱冲击着大门，负责顶住大门的卫兵支撑不住，让几个壮汉从从门缝处挤了进来，瞬间两拨人针尖对麦芒。
尽管卫兵人数远胜于对方，但人类在面对兽人不讲道理的蛮力还是尤为忌惮，壮汉们手持铁铲和矿镐，围成一个圈，将那几个少年围在中央。
流光缓缓走回书房，清脆的上膛声后，一把手枪指着克伦威尔。
“哇哦，冷静点好吧。”
克伦威尔瞬间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刚才哪里惹到了面前这来路不明的家伙。
“自然界可不止有弱肉强食，要是把互助这点给忽略掉，岂不是比野兽还不如了吗？所以，做个选择吧。”
流光打开了手枪的下挂手电，红色镭射直击克伦威尔的心脏处。
克伦威尔哪见过这种高科技，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感觉自己如果不按照对方的意愿来，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是坚持你那残缺不全、断章取义的社会达尔文理论，还是讲点连群居动物都有的互助关系。”
屋外的骚乱愈发激烈，铁铲拍在盾上，连带着卫兵飞出几米远，但保护着少年的壮汉们的体力也开始逐渐不支，挥舞工具的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看我还是选后者吧，啊，今天也算是学到些有用的知识哈。”
克伦威尔打着哈哈，不过冷汗早已经将他的后背浸湿。
“艾枫，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还有把手放下。”
“克伦威尔领主，你知道那场火车事故，袭击火车的灰袍人是谁吗？”
“这个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带来的勇者大人呢？”
自打艾枫看见那枚征服者印记，他就猜测这件事和勇者脱不了干系，现在看来猜对了。
“你知道那群家伙现在在哪吗？”
“出城往西，那有一个废弃的伐木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营地应该还在，如果你是打算找什么的话最好赶紧，因为我听说明天他们要把一批上等的货物拉去黑市卖，听说还有‘二手货’呢。”
克伦威尔把二手货这三个字咬得很重，他嘴里的二手货可不单单指的是二手的物件，还有解除过一次奴隶契约的少女，而艾枫恰好认识这么一个少女——欧蕾雅。
“别怪我没提醒你艾枫，火车这档子事就是黑吃黑，要我是你就不会碰这趟浑水。”
“你就说要对付多少人吧。”
“二十来个的样子吧，水平参差不齐，不过敢炸桥劫火车的能有几个善茬？”
克伦威尔敏锐地捕捉到艾枫眼中一闪而过的绝望，但后者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勇者大人，我们走吧。”
流光推开书房的门离去，艾枫跟在后面，发现有些不对劲，赶忙叫住。
“流光，地道在厨房那边。”
“我从大门出去，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就好。”
艾枫没有办法，只能跟着流光从府邸的正门走出，来到前院花园。
遍体鳞伤的壮汉们把少年护在身下，几乎是在凭自己的意志力承受卫兵单方面的殴打。
砰——，枪声回荡，却没有人倒下或受伤，只有魔法师的法杖断成两截，水柱一瞬间消失了。
流光来到大门前，所有人都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流光只是默默地打开了门，然后转身对着艾枫说到。
【门不用关了】
“门不用关了。”
两人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
失去阻拦，人群冲进了庄园，现在，克伦威尔只能躲到艾枫和流光来时的地道。
“边境巡逻队长怎么说？”
“领主大人，他们的答复是没空……。”
克伦威尔一把把通讯水晶抢到手里。
“600里拉，给我把你那该死的骑兵队给派过来，你听见了吗？”
啪嗒～啪嗒～，一颗石子滚到了克伦威尔脚下，他看向厨房方向的地道入口，漆黑中再无半点声响。
厨房此时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煮开的牛奶还在不断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