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类来说，永昼城当然是这样的地方。
作为帝国的首都，地价用寸土寸金来形容并不过分，于是能居住在永昼城内的，无一例外是贵族和有钱的商人。
战争发生后，无数的士兵们随着组织起来的队伍拥进了这座可能一辈子除了名称以外再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城市，宣传和理由是保卫祖国。
或许是地位上的差别，南方的那些土地都不足以代表一个国家的沉重，决定一场历史最终走向的当然需要是站在最顶端的城市名字。
和以往的故事一样，最后打赢了战斗记录在书籍上的是皇帝或者其他富有盛名的将军，而不是这些被裹挟着，准备好流尽鲜血的，农户的孩子。
这些由调令指派进城内的士兵们像是一堆慌乱中被抱起的柴薪，随意丢弃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内，只待最后丢进城外的大火里，散出光热。
按照既定的目标开始描述，本来在大人物们的视野里不会有她们的位置，直到城外的屠杀开始。
光幕阻拦不了里面向外眺望的目光，站在城墙上便可以轻易看见外面的事情，所以那些仿佛被遗忘的士兵们理所当然的知道了精灵正在屠杀她们的家人与孩子。
该庆幸这来之不易的安逸，因为活着和安全很重要。
但和另外一些事情比起来，似乎连衡量的必要也没有，她们想要出去，哪怕是送死。
只是站在这个国家的角度上，在援军还没有到来之前，她们还需要这道屏障来抵御精灵的进犯，所以“叹息”不能被撤销。
骚乱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原本固若金汤的绝对平衡守护屏障现在看来像是一柄两面都开了锋刃的利剑，阻挡了精灵们进来的路，阻挡了士兵们出去的路。
双方的心脏都被闪着寒芒的规则剑刃无情割伤，鲜血淋漓。
孙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带着亲兵们用锁链将躺在地上的家伙绑好，死了的需要拉去新挖开的地道中掩埋，还活着的交由上级审判。
这三天来，她已经迎来了很多次战斗，不是外敌，是来自同伴的反抗。
目睹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甚至是父母，在眼前死亡后，军纪和命令再也束缚不了这些一无所有的可怜的家伙。
有的人想要出去，有的人想要进来，孙玥得到的命令是禁止打开屏障，矛盾便不可避免。
冲突开始，然后在弥漫着的尘埃中结束，她们总会是胜利的一方，那些单调亦或是复杂的情绪又不会像魔法一样为低贱平民们的劈砍增加伤害。
虽然这个戏谑刻薄的话并不好笑，但的确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人性在面对强权时显得苍白无力。
孙玥理解对方的行为，但并不接受。
因为毫无意义，如果城外死去的是她的家人，她一定会守在最安全的地方活下去，直到有机会的那天，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不过那也只是一个假设，因为看见的画面会一直回想在脑海里，冲刷着记忆，曾经的喜悦都会变成悲伤，不敢再次提起。
于是连做梦和回忆都成了折磨。
不想沿着继续思考下去，她摇了摇头，将想法从思绪中打断。
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加需要勇气。
沿途偶遇到的士兵纷纷向她行礼，虽然士兵们行礼的姿势和以往一模一样，但她能感觉到，其中的区别。
眼神和动作的区别。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一名士兵叫住了她，语气里没有面对长官的小心翼翼。
她的年龄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十岁出头，但从摩挲着刀柄的手指和漫不经心的眉宇上便能看出，应该是名身经百战的老兵。
光幕没有隔绝通讯，但却屏蔽了里外的声音，所以保密措施没有像以往那样严密。
这也是她敢于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
孙玥没有计较她的不敬，将手中的链条交给旁边的亲卫，微微挑眉：
“如果计划没有推迟，应该还有两天就会打开屏障，我希望你能跟她们说说，让剩下的人安分点，复仇也需要先分清楚对象。”
谁都不想把精力放在内斗上，多提两句，也算是种聊以慰藉的安抚。
老兵没有反驳她的话，依旧是那副模样，说不清是嘲弄还是怜悯：
“你们都觉得只有站的越高，看待问题才越清楚，其实不是这样，十万只绵羊和二十万只不会有任何区别。”
孙玥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微寒：
“你想说什么？”
“这几天虽然无人问津，但饭菜其实一直都比往日的规格高出不少，修炼的水晶也是随意取用，”她提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停顿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即使上面什么也不说，我也明白这些粮食不是那么好吃的，最后几天了，可能是多余的善心没有用完，打算让我们这些将死之人过的好些。”
"我是从前线一路逃回来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跟精灵作战的战场上待过，亲眼见过魔纹骑士组成的方阵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
“或许在上头的推演里，她们可以拿多少士兵去填平这个不见尽头的深渊，我不想谈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们到底付出过多少努力，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当血液里的悲伤被死亡的恐惧冲淡以后，没有人会这样毫无意义的去送死。”
“来自别处的军队我不知道，”她朝那些随意找了个地方蹲坐的士兵们努了努嘴：“如果是她们，打到一半就会溃逃。”
“你如果觉得我动摇了军心，可以把我当场斩杀。”
孙玥沉默了很长时间；“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甘心，哪怕是去死，我也不想把胜利寄托在所谓的奇迹上，”老兵脸上的表情忽然敛去，看着孙玥，有些平静甚至于冷漠的说道：“这个世界不相信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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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后面其实还有一点，但是不想写完了！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