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藤君!这边这边。”
刚出车站,我就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抬头寻去,发现后藤二里正朝我挥着手。
她扎着单马尾,穿着朴素的洋服,浑身上下散发着邻家小妹的亲切感,十分可爱。碰头之后,我们一同前往“STARRY”。
“正式演出是六点,不过五点多就可以检票入场了,我们是在外头等还是进去等呢?”二里问道。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啦,不过你不用去找你姐姐吗?”
“不用了吧,现在我就不去后台那边打扰她了。”二里笑着说道。
亲人的探班,怎么会说成打扰呢,太见外了吧?我有些困惑的望着二里。二里笑完后随即露出了寂寞的表情,眼神有些空洞。也许她们姐妹之间藏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隐情吧。我这么想着,也闭上了嘴,没有多问。
“STARRY”的入口是一个狭窄的向下楼梯,通往地下一层。楼梯两边的墙壁上贴满了五颜六色,风格各异的乐队海报和活动通知,简直就像是涂鸦一样乱七八糟的。
“live house 一般都是建在地下的吗?”我问道。
“不知道呢。不过,我去过的几家全部都是建在地下的,还有的比这家埋的更深呢。”二里答道。
“真酷啊,有种无法无天的感觉。”我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哈哈,怎么会!大家说白了只是演奏的和过来看表演的,绝对不是什么乱来的人哦。”
确实,二里说的没错。起初,我以为这些聚集在地下空间,听着叛逆的节奏和歌词手舞足蹈人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角色。多半会留着莫西干头,打扮得像是《北斗神拳》里的路人。然而,令我感到失望的是,周围等待检票的大多都穿着正常,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男男女女别无二样。
“嘎吱。”
“STARRY”的铁门开启了,说明检票正式开始。人群很自觉地排起了队,老老实实依次检票。
怎么说呢,我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很不朋克,很不摇滚。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家都彬彬有礼的。
我想象中的livehouse是那种更加充满戾气的地方,然而这里的氛围却和电影院、餐厅没什么区别。话是这么说,我也并非是在期待什么“你瞅啥?”,“瞅你咋地!”后,两帮人马便撸起袖子打成一团的展开,只是心理上没有到达预期,有种淡淡的失落。
“两位是结束乐队的特邀?真羡慕呀,我也是她们的粉丝哦。”
负责检票的是一个抹着浓重黑色眼影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很凶,很不好惹, 不过声音却意外的温柔,笑起来也很甜美。
被她这么一说,周围纷纷向我们投来了羡慕的视线。我感到尴尬,便迅速拿着剪好的票钻入“STARRY”的内部。
第一次进入到livehouse的内部,我唯一的感想就是这地方也太小了。
没错,就是太小了。
和在电视上看到的live舞台不一样,完全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这里有多大?除去看不到的后台空间恐怕比教室大不了太多。以教室布局为模板进行解说的话,那么讲台的方位是一个不到一米高的舞台,墙壁两边是直立式冰箱般大小的扬声器,小几百号的观众们肩并着肩,挤在空间的中央,连挪动身子都很困难。
这就是livehouse?怎么说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寒酸不少。由此,我不经产生了一些轻蔑的想法,觉得在这种地方表演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外头还在源源不断的进来人,而场内早已拥挤不堪。二里的个子很小,很快我就找不到她了,也许是被挤到别的地方去了吧。真可怕。话说,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花钱过来受罪……我的脑袋里闪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忽然就感到背上一凉,浑身一颤。身后传来了女人的尖叫,我回过头去,只见她手里捧着的纸质饮料杯被挤掉在地上,里面的冰水应该是打到我的背上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断地道歉,我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话是这么说,背上的不适感还在持续。真是的,不该来的。我在心底道了些抱怨的话。
不过,现在就是想出去也不可能了。客人已经入场完毕,livehouse的大门被关上。狭小的空间里没有多少照明,显得异常昏暗。
身旁的观众开始兴奋的交流起今天出场乐队的情报,我混杂在其中,一言不发的盯着舞台。没过多久,livehouse内的照明忽然被打开,一直循环往复的轻音乐也随之停止。我正想着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舞台的侧面,走来了几个手持乐器的年轻人。
站在舞台最前方,手持麦克风的男性主唱朝大家问了个好,随后,观众也回报以热烈的掌声。
“这个是暖场的乐队,接下来唱的歌没准会很嗨哦。”
不知何时,二里已经挪回了我的身旁。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看来是花费了相当多的体力。
咚咚咚!
高速鼓点响过数节,贝斯,吉他随之奏响,演出正式开始了。
“啊!是 Nirvana(涅槃)的……”
几乎是用喊的方式,二里尖叫了起来。不过演奏声实在太吵的缘故,我没听见她说的歌名。而接下来我的体验,只能用“灾难”来形容了。没错,就是灾难。是字面意思的灾难,如同是被海浪冲走,或者说是站在地震的大地之上。
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就是先前说的冰箱般大小的扬声器,它发出的音浪如同是有形的的冲击波般命中了我。我完全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感觉心肺功能逐渐开始停止。如果用电子游戏来比喻的话,仅仅是这么一个激烈的前奏,就把斋藤十郎的血条全部打空了。
我要死了,我内心这么想着,没有一丝怀疑。
奇怪的是,在我的身边,那些应该受到同等伤害的人们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包括后藤二里在内,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高高举起手臂,脸上染着猩红色的狂热。他们抖动着身子,响应着节拍的律动。怎么回事,这完全已经是声波攻击的程度了吧?他们为什么能表现的这么享受?
台上的男性主唱口中飙着英文歌词,我一个字都没听懂。我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歌,也分辨不出演奏水平的高低。总而言之,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啊,这就是live啊……”。的确,就如同二里或者凉小姐讲的那么,这里的气氛真的不是其他地方能够有的。所以,即便我压根没听出个所以然,但身心都被震撼到了,
天花板上的空调送出冷风的时候,我才发现周遭已经热的有些可怕。随着曲子的白热化,无论是台上的演奏者,还是台底下的观众,所有人的热情和体温都在迅速燃烧,将这个空间狂热的气氛推向顶点。
"thank you!"
直到第一首曲子演奏完毕,我尚且还沉浸在冲击之中,脑袋一片空白。结果,这个乐队叫什么,他们演奏的是什么曲子,离场时又说了些什么,我完全没听清。
“厉害,好好厉害啊,斋藤君!不过马上更厉害的要来了,姐姐她们——结束乐队要来了!”二里拽着我的袖子,兴奋的不能自已。
“下一位登场,今晚的特邀——结束乐队!”
啊啊,要来了!我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结束乐队无疑是今晚的压轴乐队,没想到第二个就上?这也是livehouse的文化吗?
扩音器中的播报声结束,现场的观众立即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紧接着——
她们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