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度对于夏天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于夏天而言,三十八这个数字不过是庞大机器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平凡温度,既没有特色,也没有惊喜。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倒肯定不算个好消息,烈日下的我正深刻的感受着空气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把滚烫的蒸汽吸入肺中,使得身体抗议连连。

“热啊,热死了。”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我摸到了一根跟着汗水一同跌落的白色头发,这天气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粘稠的衣服,浸湿的头发,额头上的汗水在跌落前就被晒干,连舌头都因为炎热的空气而无法收紧。虽说天气已是如此恶劣,但我必须坚持着观察每颗葡萄树,这不是说我在刻意受苦什么的,实话讲要不是葡萄的病多是都是传染病,若是不早点预防定会酿成大错,我现在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空调房里享受冷气所带来的舒适下午了。

不远处的玲撸起了袖子,一头大汗的她把塑料篮子举过头顶。篮子里装着洗净的水果番茄,依稀可以看见上面还未干透的清澈凉水。

“雪,吃番茄吗?”她站在我的面前问到。

“嗯。”我点头。

番茄在玲的照顾下长得很好,绿色的果实迫不及待的变成红色,从枝叶上长成了令人欣慰的模样,开花,结果几乎发生在弹指之间。要说葡萄也能这样就好了,要是如此必定能为我剩下不少的时间,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至少说我能很快的明白然后进行调整。不过说来葡萄树的存活率也同样不如番茄,破土率只占到七成,虽说的确让葡萄园被绿色包围,但终究能够看见那抱有遗憾的空旷耕地。那些从未冒头的葡萄,最终也只能成为土地的肥料永远地被埋在那漆黑的地下,成为番茄生长的养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们倒是争气点啊,不要输给番茄啊葡萄们!

番茄入嘴,酸甜适中,冰凉的口感与恰到好处的味道产生了种有幸福的感觉。可以肯定是正经番茄。

水龙头发出哗哗的声响,流出的凉水浸湿了土地很快又干掉变成微风吹过我的身体。看着忘记关掉的水龙头我咽了咽口水,摸了摸头上的汗水,不由得思考起了中暑的可能性。挂上水管,拧上水龙头,玲正吃着番茄看上去轻松的很,不过额头上的汗水早就将她出卖了。

我看着她,我说:“进屋吹空调吧,再不休息就要中暑了。”

“嗯。”

“滴。”的一声空调张开了塑料大嘴,冷气从那里不断地呼出,制冷剂的味道很快弥散在空气中。不久前买了张沙发,皮质,二手,大概七成新,价格很低,是从镇子上要搬走的居民那买的,听说是要搬去别的省份了,打算重新开始,大件的物品都卖掉或者丢掉。这也算是捡了个漏。

玲与我踩着几乎一样的步伐走到沙发前,我们撒开脚,然后“啪。”的一下陷进了松软的沙发。小可听到动静也匆匆的向我俩跑来,她一跃跳到了沙发扶手上,之后静静地趴下。

“啊,舒服,有沙发真好。”望着天花板,我感叹到。

“嗯,沙发真好。”玲复议。

“玲,你还记得把这家伙搬回来的那天吗?”我指了指沙发。“真是乱套了。”

“的确是乱套了,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雪是怎么把沙发固定在车顶开了半个小时回到家的。”玲说。“真是不知道雪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沙发一不小心滑出去怎么办,要是后面有车被沙发撞到了怎么办,不计后果,却意外的管用,我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在雪身边就连沙发都会和雪一样,失去合理性。这么大一个沙发,按常识来说早就该被吹飞了。”

“这不是说明我车技好,沙发绑得也好。你看啊,控制着车速一点不多一点不少,让风速保持的恰到好处,然绳索邦得也结结实实。只要做好了这些,再把车速放到一百三十公里,嗖的一下不久就到家了吗。沙发完好无损,车也没有问题。”我眯着眼睛“不瞒你说,我都为我自己感到骄傲啊。”

“雪果然还是雪,一点都不会变呢。”

“那是。就像冬天角落里的积雪,怎么样也不会化掉。”我看向了小可,然后把她抱起。“小可说对吧。”

喵喵,两声不知道是抱怨还是同意,不过谁在乎呢。可小可不这么想,她扭转着身子一下挣脱了我的双手,然后轻轻一跃精准地钻进了玲的怀抱。我眼皮一跳,想不到居然会生小可的气,不过看着小可露着肚皮任由摆布,而玲也沉浸其中笑地很是灿烂,我也被逗得噗嗤一笑。

不过愉悦的氛围一下子就被不识趣的空调打破,它“滴。”的一声失去了动力就像死掉了一样嘴巴紧闭。我拿起遥控按了又按,没有动静,我起身上前查看,还走到空调的下面,就被突如其来的制冷剂滴了一身。

这很讨厌,非常讨厌,这空调老是这样,自顾自的坏掉又自顾自的修好,平时也就算了,好歹说它还算明事理,至少说会在工作完成,或者差不多时罢工。然后等到再需要它时又会自己动起来,可今天不一样,还没等房间冷下来就开始罢工了,有时候真的会让我怀疑它到底是不是活物。

“真的是,该修了,这空调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天气再热下去它要还是这个脾气,那可是重大危机。生命危机!”

话音未落,玲就拿着电话走到了我的身旁,她拨打着号码说。

“嗯,给你,要是不帮你打电话的话,等他自己好了的时候,雪也一定不会记得要修他这件事情吧。”

“我,我。我...”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知道了啦,拖延也不是我想的嘛,我要是会修我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可是我也搞不明白的嘛。”

不管多么的想要逃避现实,金钱都是不可或缺的,搬来时我就做好了计划,房租,水电,吃喝,娱乐。就算不去精打细算也大概能够撑个两年左右。

我当然也给了自己容错空间,虽说不多,但只要不遇上突如其来的重大事件,好比需要动手术什么的这类完全意料之外的事,这多余的钱应该也还是够我勉强度日的。不过我也没考虑过有一天会与一名离家出走的十三岁少女一同生活。两个人的开销终究不比一人,为了之后的时间,我必须节俭,至少要考虑清楚任何一笔钱的花销是否值得。

玲打断了我的思考,她问:“是因为钱吗?”

我眉毛一抬掩饰惊讶,正想回复,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询问的声音。那是个男人的声音,由于信号问题花了好些功夫才弄明白他说的话,总结下来就是说空调的修复最快也要到明天中午,同时因为地方过于偏僻,开销并不会是一个很小的数目。

挂断了电话,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叹气,看向玲,她的眼睛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负罪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拍了拍双颊打起精神,我说。

“我们去车上吹空调吧。”我指了指空调“让这个呆瓜自己留在家里反省反省,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听话了,一定是这样的。”

就这样我们带着小可坐上了“凯美瑞”,引擎还是一如既往在两次的点火之后开始转动,车内的空调风缓缓吹出,气温也开始随着情绪的平静耳开始逐步下降。车窗外的太阳依旧高挂,它像是不顾我们死活一般的将热量发散,连涂上了防晒霜后都还能感受到晒完太阳后的轻微刺痛。

开了一会儿,副驾驶传来了鼾声,玲睡着了。午后的阳光与一望无际的田野,的的确确是个容易让人犯困的美好组合。瞥了眼手机上的地图,看上去离家有一段距离了。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哪里,要做什么,炎热的天气让思考变得异常困难,等该开始想究极该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是半路上了。我放大了地图,看着前进的方向,没有小镇,也没有餐厅,唯一有的就是不远处的那一片蔚蓝。

那里我曾经去过一次,除了一座高耸的灯塔一无所有,它就像世界的尽头,孤独,忧郁,同时又充满了魅力。那里没有喧嚣,只有海浪的哗哗声,那的海格外的安静,安静到就连海浪都会偷懒,迟迟不愿意飘来。

我点下了定位,朝着灯塔开去。路途中玲醒了,我同她打招呼,跟她说了我们目的地的方向。我问。

“醒啦?”

“嗯。”

“睡的舒服吗?”

“嗯。”

“车子的空调比家里的棒吧。”

“用雪的话说就是,我还是希望家里的空调,早点懂事吧,明明都是老大不小的空调了。”

“嗯嗯,玲已经很懂我了呢。”

“嗯,毕竟雪和其他人都有些不一样嘛,不过是我喜欢的不一样。”

“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之上。”

我笑了笑,大抵上是做了回答。稍微安静了一会儿,才发现居然一直没开音乐,足足一个小时,居然完全沉浸在了引擎声中,没睡着真是奇迹。我问玲。

“放个歌吧。”

“《一路向北》怎么样,反正我们也是朝着北边开。”

“真是非常合适的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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