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便是连绵千里的高山，高高低低的走势犹如龙的脊梁，似乎正有一头庞然巨物卧躺于此。

“大雁关？”

牧晓驾着马车停在一个谷口，看着路侧边的石碑，念出了上面的字。

她拽着缰绳，循着北的方向，一路前行。可刚走没多久，路边就多了不少腐烂的无头尸体。

她看了一眼，这些尸体似乎是逃难的难民，套在身上的衣服都是一块块碎布。

七七也注意到了这些尸体，大大的灰色眼睛沾着泪珠，似乎是为他们难过。

牧晓喘了一口气，手上缰绳一使劲，那匹老马便飞也似的载着她们离开了。

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倒伏在地的尸体又何止那一处？

越往前越是尸体遍地，甚至多了不少孩童妇女。她们身上带着刀伤，有些还死得格外凄惨，让牧晓不敢去看。她们就像垃圾一样，胡乱堆在一起，没有人去理会，任由时间腐烂。

“战争啊...”

牧晓摇头，无论大齐和上齐的统治者如何，这些平民百姓倒是彻头彻尾的输家，他们死得一文不值。

“七七别看了，你要是难过，就捂住眼睛。”牧晓说着，悲伤的七七点点头，她捂住眼睛躲在了车厢后边，与那头大黑狗待在一起。

沿着官道往上，牧晓昏昏欲眠，几次甚至闭上了眼睛打起了鼾声。就在她恍惚的时候，那头大黑狗叫了起来。

牧晓晃晃脑袋，看到前方有二十几个拦住了去路。

他们身上套着甲，手中拿着长兵短刀，脸上枯瘦带着菜色，奋力摆出凶煞的表情，只会让人觉得声厉内荏。

这是一伙溃兵，还是一群饿疯了的溃兵。

“哈哈哈，竟然是两个小妮子，苍天有眼啊，终于降下吃的了！”领头的溃兵眼睛一亮，他舔舔嘴唇，一眼就盯上那匹老马。

“是啊，他娘的终于可以吃肉了！”旁人更是惊喜叫上一声。

牧晓不想与他们交缠，她停下马车，手中握着补气录，从怀中掏出一张布条，一到狂风卷着地上沙尘，向着那边的溃兵袭去。

风沙迷人眼，更别提那犹如黄色水潮的尘风，只是顷刻间就砸在溃兵上，很快牧晓就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嚎叫。

牧晓坐在车座上，望着黄色的尘风，深吸一口气，这道术法请下来耗了她不少灵气，很难再请下第二道。

不过自己都施展了那么强的神通，这些人应该会知难而退吧...牧晓心中想着，却忽视了一点，饿疯了的人早就不是人了。

那些溃兵嚎叫着冲出尘风，他们死死地盯着车上的牧晓，充血的眼球扭曲的面部，似乎是要将她撕碎。

牧晓一愣，她看着这些人的眼睛，知道这伙人是吓不走了。她掏出早就备好的符条，点上火镰，口中念了一声太上老爷祝我。

“七七，下车跑远点，我待会来找你。”牧晓说完，她翻身下马，倒拖着长刀一个箭步冲向了冲在最前头的溃兵。

那个溃兵脸上带着喜色，看着牧晓过来，竟然想伸着手想要抓住她，全然忽视了她身上的红光。

咔嚓。

一道狭长的刀口，自下身起止于前胸，那个溃兵抽搐着身子，双眼无神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失去生命。

其他溃兵见此，皆是胆寒，可看着牧晓孤身一人，又看看那辆马车，最终还是饥饿压下了一切，他们合起伙来握着长兵短刀，企图将牧晓杀死。

牧晓叹息一声，转着长刀拦下攻向自己的长枪。她脚下一踏，身子一旋，硬是从五六把长兵封锁下，滚到了溃兵身后。

她手中长刀一展，面前的溃兵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削去了小腿，鲜血喷涌倒在地上不住地哀嚎。

血水喷到了牧晓身上，却没有染红衣物，而是散成一团血气，化在了红光之中。

其他人匆忙转身，谁知牧晓竟跟他们玩起了秦王绕柱，趁着他们回身的间隙，就地一滚来到他们的身后。

如同割麦子一样，一连几人倒在地上。可是饿急眼的溃兵那会在意，胡乱舞着长刀，封死了牧晓的退路。

牧晓没有办法，只能仗着人小欺身上前，以着一个溃兵为中心脚步一错，借着对方的躯体躲过不少凌厉的攻势。

但双拳难敌四手，几次下来总有疏忽。一把长枪直接穿进那个溃兵的身体，刺向牧晓的脖子。

牧晓一惊，赶忙侧着身子，险险避开了尖锐的枪尖，却被后倒的溃兵压在了身下。

“哈哈哈，这个小鬼被压住了！”随着一声癫狂的叫声，周围的溃兵涌了上来，拿着长兵短刀就往溃兵身上扎。

“等一下，好哥哥们！先让我起来，求求你们了！”压着牧晓的溃兵流着眼泪，哀求着四周的溃兵。四周的溃兵嘻嘻哈哈，没有一人理会那个可伶的溃兵，手中武器上上下下，在他的身上留了不少孔洞。

牧晓在他身下，有了尸体缓冲，身上倒没几个伤口。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将手抽到嘴前，捏了一个剑诀，闭着眼睛口中喃喃道仙家祝我。

嘭！

只听一声巨响，牧晓身上的红光刹那炸开。一道血红的气流自地升起，卷着四周的溃兵和尸体蹿上了半空。

牧晓身上一轻，她连忙几个翻滚，翻到一边的空地上。她拄着长刀，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抬头一看，就见那些溃兵在空中手舞足蹈了一会，重重落在地上。

“哈~哈~”

她喘着气，以长刀为杖，挪着脚步，慢慢地走到一个个倒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溃兵身边。

她举起长刀，淡红的双眼倒映着一个个悲苦哀嚎的脸。

“小道爷，求求你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求你...！”

手中长刀落下，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渐渐归入沉寂。牧晓坐在尸体间，远处那匹老马正悠悠地看着自己。

“...七七，扶我起来。”牧晓勉强张开嘴巴，轻轻地叫唤着七七。

可是没等她听到小家伙的回应，她就听到一声癫狂的长笑。一个溃兵不知何时摸到了马车边，把躲在林子间的七七抓到手中。

他握着大刀，捏着七七的脖子，一步一步向着牧晓走来。

牧晓一惊，双手撑着长刀想要站起，却脱力摔在了地上。

“哈哈，好啊好啊，老天开眼，你这个小魔鬼没力气了。”他歪嘴笑着，手中大刀一举，就要向牧晓砍去。

肃——

林子飞出一只利箭，正正好好地扎在了溃兵的脖子上。

溃兵茫然倒在地上，七七也得以挣脱。小家伙趴在地上，她双脚并用跑到牧晓面前，抱着了她，小小脸上浮现出恐慌。

“...别用你那神通，我自己会给自己治，把补气录给我。”牧晓说着，她伸手接过七七递来的补气录，断断续续地说着祝词，求着太上老爷降下神通。

当一道温暖的气流汇入身体时，牧晓身上开始好转。她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位老猎人。

“没事吧？”老猎人虽然苍老，但中气十足，声音硬朗，要不是那花白胡子太醒目了，牧晓还以为是个中年人。

“没事...感谢老人家相助，救命之恩，灵虚没齿难忘。”牧晓躺在七七怀里，向着老猎人拱了拱手。

老猎人哈哈一笑，连忙摆摆手，双眼瞅着两人身上的道袍，脸上带着好奇。

“小娃子，你们两是道士？”

“是啊，学艺不精。”牧晓勉强笑了笑，她在七七搀扶下走向了马车。

大黑狗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肚子流着血，显然为了保护七七，它也差点死了。

它呜呜的叫着，看着牧晓来了，勉强抬起头来，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

牧晓摇摇头，请出了太上老爷，温暖的灵力汇聚在大黑狗身上，愈合了它的创口。

“真是神仙手段。”一旁老猎人看着啧啧称奇，忍不住伸出手来比出一个大拇指。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天色灰暗，便脸上堆起笑容。

“两位小道爷，这天色已晚，要不来我村过夜吧？”

“你们村？”牧晓回过头来有些惊讶，一路走来全是尸体，没想到这边还有个村。

“是啊，我们村在大山里，位置偏僻，没有人能发现，不会遭了兵匪。”老猎人悠悠地说道。

“好...那就谢谢...老人家了。”牧晓虚弱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