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特的瞳孔猛然收缩，他下意识想向前，他想再近一步。

那倒立的神像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引诱他靠近，布莱特闭上眼睛。

而后，他按住了自己向前伸的手，往下一压。

怎么回事……布莱特狠狠地摇头，努力让那奇异的情感从自己脑中离去。

他看向卡特丽娜，卡特丽娜没有其他动作，她站在原地，双手合拢，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手指弯曲，做出了祷告的姿势。

“卡特丽娜。”布莱特出声呼唤她。

卡特丽娜没有反应，她嘴唇翕动，一个又一个布莱特听不懂的音节从她口中迸出。

她在祷告，她在用不是勒克里亚斯的语言祷告着。

布莱特感觉大脑一沉，他的手按上了卡特丽娜的肩膀。

“卡特丽娜！”他放大了音量。

像是终于听到布莱特的呼喊，她有些懵懂地睁开眼睛。

“我这是……”她眨了眨眼睛，皱起了眉头，她的手指搭上了自己的太阳穴，眼中满是迷茫。

布莱特猛然回头。

倒立的神像在那里，神明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这座神像上的神明虽然和斯洛克丝很像，都是六翼长发的女神形象，但在细节上又有些许不同。

祂的眼睛是睁开的，不似一般女神像微垂眼睛的悲悯模样。

祂的双手并没有合拢，而是两只手摊开，似乎是在施展祂的神力。

布莱特虽然对女神没有什么信仰之心，但是长期受教会的洗礼，女神像的模样早已刻进了他的脑子。

他下意思地想勘测这座神像上萦绕的魔素，可是手在抬起的那一瞬间又停住了。

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细念。

布莱特听不懂那是什么，好像是有人在颂唱着洗礼诗，可那词语他一个也听不懂。

他的手压了下去，手指上环绕的白魔素被他按灭了。

随着布莱特停下施法，颂唱的声音也消失了。

布莱特皱起了眉头。

“现在感觉怎么样？”布莱特回头看卡特丽娜，却见她摇了摇头。

“刚刚是什么感觉？”布莱特难得多问了几句，他脸上严肃的表情没有消散，他本想拉过卡特丽娜给她检查，可是想起在这个神像面前使用魔法的结果，他又迟疑了。

“有东西在召唤我。”卡特丽娜思考片刻，她回答道。

“就和我先前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布莱特沉默了。

看来线索还是在那个神殿遗迹里面，可布莱特不知道是否要进去。

在这里使用魔法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了，卡特丽娜受影响的程度比自己严重，但她分明是黑魔法师。

这个神像不像斯洛克丝，面庞的轮廓却和正常的斯洛克丝神像完全一致。

布莱特有些头疼。

他有点后悔在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好听神学课程。

可是毕竟他还是个牧师，这种情况无论是教典里面还是上学的教材都没有提过。

难道是……

“在祂降临之前……”格洛丽王都的经历让布莱特喃喃念出声。

衔尾蛇的黑魔法仪式。

回想起先前在山脉上看到的奇异景象，布莱特下意识地将它和黑魔法、黑魔素联系起来。

这样想想倒是有了一丝眉目，也可以解释卡特丽娜受影响程度比自己严重的原因，可为什么自己也会被影响又说不通了，更何况这里的黑魔素气息也非常浅薄。

“我们要进去吗？”布莱特征求卡特丽娜的意见，他的经验虽然不是第一次受到挑衅，而并不是信徒的他也不会因此而三观崩塌，但是这次已经完全动摇到了他的知识基础了。

他仿佛来到了没有知识的荒原。

卡特丽娜拽着他的袖子，自顾自地往前走。

看起来是有了考量。布莱特也没有说其他，跟了上去。

神殿内也弥漫着些许崩破的气息，就和在外看到的大理石柱一样，黑色的薄雾和白色的薄雾交织在四周，而且没有任何魔素反应。

卡特丽娜挥了挥手，驱散了四周的薄雾。

“我记得这里，我记得这里！”她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一度让布莱特怀疑她是不是又被影响了。

一扇巨大的银色大门出现在薄雾散去的尽头，那神殿的里面。

“唔……”卡特丽娜按住了自己的头，她看上去有些痛苦。

“我记得这是……这是……”她吃力地拨动自己的记忆。

“斯克狄洛丝。”全然不同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

再看卡特丽娜时，她脸上纠结痛苦的表情被淡漠所取代，她松开了拽着布莱特袖子的手，然后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

“是你。”布莱特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卡特丽娜自称的“黑人格”。

也是卡特丽娜让他不要相信的那个家伙。

“她果然和你说了什么吧？你的眼神不太对呢，牧师。”黑人格眯了眯眼睛，然后轻笑两声。

“她好像有很多连我都不知道的信息呢……”黑人格放低了声音。

“你想说什么？”

“不过是看到你们遇到了麻烦，出来帮个忙而已。”黑人格抬手，手指向了原本那个神像的位置。

“这个，是斯克狄洛丝的神像。”

“斯克狄洛丝是……”

“是……”黑人格张了张口，她突然皱起了眉头。

“……”她又张开嘴，可是布莱特分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黑人格了然，她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好吧，看起来这里并不能诉说祂的身份。”

“祂是神明？”

“这是一座神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布莱特陷入了沉默。

“斯克狄洛丝和斯洛克丝的名讳……很接近。”

“不难推理，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黑人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么，你是谁？”布莱特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漆黑的眼瞳看向黑人格。

她不属于卡特丽娜的任何一部分精神，那她究竟是谁？

“我先前说过吧，我只记得我是她被污染的人格，我并没有骗你哦。”黑人格耸肩，她的脸上带着无辜，虽然那无辜很假。

“……”

“你应该去问卡特丽娜，我才是被她欺骗的那个……”她突然低笑起来。

“居然骗我说我是她的人格，我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善茬，搞得我还以为我真的那么孱弱呢……哈哈……”

她的笑声被拉长了。

然后她瞪大了眼睛。

“她取回了一部分记忆？”黑人格看向布莱特，她的眼中带着布莱特看不懂的情绪。

好像是期待？又或者是恐惧？

“咕……”黑人格按住了心口的位置，她低声暗骂了一句，然后合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的时候，布莱特对上了卡特丽娜平静的红色瞳孔，他知道她又回来了。

“真烦恼。”卡特丽娜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我明明很努力地压制她了，结果她趁着我精神虚弱又跑出来了，嗯……我还怕吓到你来着。”

倒也不会……看起来随着卡特丽娜取回她的记忆和力量，她压制黑人格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布莱特默默想着，然后开口问道：“想起什么来了吗？”

“对，我来过这里。”卡特丽娜这才面向门，她的眼神微凝。

“与衔尾蛇的人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