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透过黑暗，几道白色的光穿过黑夜，伴随着发动机的响声朝我们的藏身处接近。
我们身处一片宽阔的公路，路边杂草丛生，爬在地上的我们很难被路上的汽车注意到，更何况还是晚上。
“要来了。”
夏于冷静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我没回声，只是更加专注的盯着汽车驶来的方向。
两辆简陋的汽车穿破黑夜，分成前后快速接近着，刺目的远光灯犹如信标般，笔直的射向前方。
随着汽车接近，地面微微震动起来，能感受道，身旁的夏于绷紧身躯，随时准备拉动引线。
按照计划，汽车到达的一瞬间夏于便会拉动引线，提前埋好手雷便会被引爆，然后我们在快速跑到掀翻的车前，找到文件里的男人并杀死他。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驶来的车有两辆，这无疑增加了任务的失败率。
……
“爸爸，我饿了！”
车内，一个只有五岁大小的女孩正坐在父亲的怀中撒着娇，身旁坐着一位贤惠的妇人。
“瑶瑶乖，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在好好的吃一顿，好不好？”
“哦……”
小女孩有些不满的答应道，随后躺在父亲的怀里掰着手指头。
“王大哥，还有多久才能到？”
魁梧的父亲小声的向副驾的男人问道，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妻子，有些不忍吵醒她，平时他出去工作的时候，妻子带着女儿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好不容易才能睡个安稳觉。
“马上进城市，进去再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
被称作王大哥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操着一口方言说道。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男人，浑身的腱子肉，他丝毫没注意到后座熟睡的女人，有些大条的说道。
“你跟着俺们头干就对了，不说别的，老婆孩子肯定是安全的，比那个坑爹玩意强多了，哪个混球要是敢对别人的老婆有意思，我腿给他拧下来！”
似乎谈到首领让他有些兴奋，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放大了许多，惹得后座的男人频频嘘声，还好，身侧的妇人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苏醒的迹象，倒是怀中的女孩有些被吓到，往爸爸的怀中蜷缩了几分。
男人摸了摸女孩的头，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看来这回真选对了，老婆孩子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他似乎能看到，光明的未来，就在前方——
可下一刻，前方的车被高高抛弃，在男人没反应过来时，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在耳旁，玻璃一瞬间全部破碎，男人下意识护住了怀中的女孩，紧接着视线便翻转过来。
……
爆爆炸声过后，我和夏于飞快起身，朝着路前方翻到的汽车跑去。
我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跑向第二辆车，夏于则向第一辆跑去。
汽车整个反过来了，车皮也破破烂烂的，满是焦黑，还冒着黑烟。
我双手持枪，首先看向驾驶室，由于玻璃在爆炸时就破碎了，所以我很轻松就能看清驾驶室内的情况。
里面有一个带着头盔的男性，此刻正被安全带挂在座位上，血顺着帽檐滴在车棚上。
经过比对后，我发现驾驶室的男人不是我要找的目标，正当我要转向副驾时，汽车后座隐隐约约传来了女孩的哭声。
我端着枪，来到后座，一个男人正满脸是血，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车棚上。女孩看起来被父亲保护的很好，没受什么伤，此刻正嚎啕大哭着，父亲浑身是伤，挣扎着看向后座的女人。
可惜的是，女人的脖颈早已呈现诡异的角度，女孩哭大概也有害怕的因素在。
我端详男人的同时，男人也注意到了我，他看到我手里的枪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还没等我确认完毕便抢先开口道。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只有我知道老板的秘密，我的事…咳咳，从没对家人提及过，拜托了，请至少放过她。”
男人满嘴的血，却急迫的向我解释着，哪怕被呛到也毫不在意，似乎是害怕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确认目标之后，我沉默的举起手中的枪，男人见状丝毫不害怕，反而加快语速说道：
“她只有五岁，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拜托了，请一定…咳 放过她，求您了。”
这一幕我见过许多次了，所以我没有任何波动，只是轻轻扣动了扳机……本该如此的，我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剧烈颤抖着，怎么也没法扣下扳机。
女孩的哭声渐渐在耳边放大，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那一天，我跪在原地，抱着那个人的身体痛苦的哭泣着。
“唔……”
我咬紧下唇，试图说服自己开枪，手指却不听使唤，僵硬无比。
男人见我纠结起来，声音逐渐放大，嘴里一直在重复一件事，就是请我放过怀中的女孩，他深知自己的状态已经没法活着了，所以把希望交给了其他人，至少先让女孩逃过这一劫。
“不要……呜呜……欺负爸爸。”
女孩一边哭着，一边伸出手，试图保护自己的爸爸。
这一瞬间，我望着眼前这一幕，明白了一件事。
啊……我是个怎样的混蛋啊。
枪声响起，精准的没入男人的头颅，男人脖子向后仰起，彻底没了生息。
再也没法站立，我的身体一松瘫倒在地，手枪也从手中滑落，在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我缓缓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到底……在为了什么做这些事？这些事，又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不明白……
“小心！”
远方传来夏于的怒吼，我泪眼婆娑的测过身，一个大汉正站在我的身后，脸上是因愤怒而扭曲的神情。
我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头一次生出了不想躲开的念头。
如果真的存在神明大人的话，就请让我解脱吧。
我已经……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在失去她的那一天，我其实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与痛苦当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做出这般畜生的举动。
在意识短暂清醒过来后，我平静的坐在原地，脸上湿漉漉的，头发也散在身后。眼底是远处慌张举枪的夏于与面前愤怒的男人。
在男人的目光下，我缓缓闭上眼睛，枪声也随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