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的监牢里,充斥腐臭味的泥泞地面上,安格斯端坐着,用手指在烂泥地上刻画线条: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是个中世纪的魔法世界,有法师,巫师,骑士等等。”

“睁开眼睛的这一年里,我四处寻找机会,接触超凡力量,甚至报名参加教会骑士选拔。”

“可惜均以失败告终,看来,我只是个普通人。”

“在一次地下集会里,一群身穿白袍的骑士将我们这批人抓住,投放到这所壁垒森严的监狱。”

安格斯抬起头,月光斜刺里从牢窗里探出,将他面庞与湿透的囚服染上一层淡淡的光辉。他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继续思考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在监牢里没有时间观念,不过从温度推算,我应该在这度过了一个完整的夏季。”

“这几日,身边囚犯一个个都蒙上眼睛拉走,据说是上了绞刑架,或者是火刑架处决。”

“我常常听到人们说,绮丽女皇是仁慈的。”

“可再仁慈的女皇,也不会将目光投到一名囚犯身上,况且,他还是一位即将烧死的邪恶巫师学徒。”

苦闷难熬的日子里,狱吏经常聊起如下几件事:

首先是,王国境内乱像四起,匪首聚拢一批叛军,声势浩大,似是要杀进帝都。

其次是,王都附近鼠疫愈加严重,已经大范围蔓延。

最后的消息,则是王国境外,强敌环绕,集结边境,欲将攻入帝国。

安格斯对军团作战一窍不通,而对于治理鼠疫,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办法,他毕竟不是医学生,能想到的方法只有如下几个:隔离,焚烧消毒,再辅以灭鼠运动。

怎么想都救不了自己吧。

月光愈发耀眼,将空旷监牢照的呈亮。忽然,一股清新苹果香味窜入胸腔,他强忍着太阳穴处的疼痛,继续思索,每当月辉闪耀之刻,狱吏会喷洒混杂洋甘菊花瓣和薰衣草的苹果醋,用以消弭地下监牢内难捱的气味。

第二天,身穿白色重铠的骑士会列队于过道两侧,肃穆庄严,似是迎接某位尊贵人士。

或许可以整点话,用现代化知识说服这世界的大人物们。

念及此处,安格斯走到木质栏杆,冲着过道的狱吏喊道:“守卫老爷,明天是有什么大人物来这巡视吗?”

木栅栏外,年老的狱吏身穿黑色长袍,腰间挂着一记由皮革与铁丝拧绞而成的皮鞭,他将枯干的手按向长鞭,瞪大眼睛向安格斯啐道:

“该死的小鬼,明天就要上绞刑架还这么好奇,管好自己嘴巴,小心死前再受一顿鞭挞!”

说完老狱吏长叹一声,凑过来对安格斯小声说道:

“孩子,你还是用茅草捆根绳子自杀吧,比烧死好不少。”

我真是个可悲的穿越者,安格斯摊了摊手,回答道:

“主不允许信徒自杀。”

再次缩回黑暗之间,退路已经全部堵死,他只剩下最后的手段:按书上教义,召唤恶魔。

恶魔召唤仪式百弊仅有一利,尤其是安格斯此时没有魔力,没有献祭物,更没有保护自己的武器。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不有所行动,他早晚成一具焦黄的尸体。

乘着狱吏远离,安格斯将地上掩盖的茅草划开,下面赫然是一个魔法圆,他撒下些污浊血液,乘着月光大盛之际,沿着圆内三芒星,垫起脚尖跨跳:

先踩在靠近牢墙的三芒星圆圈上,他丢出些收集的薰衣草,呼喊道:“阿里斯顿。”

退回至圆心,往左后方跨出一步:

“阿加瑞斯。”

魔法圆刻线里蓄满血液,翻腾着。

他往右边迈步,闭气凝神,心里默念道:

“拉芬斯。”

简单仪式既已完成,他退回法阵中心。

刹那间,周边的光芒被法阵圆心吸引,汇聚成一团黑色烟雾,一股异常污浊的腐臭扑鼻而来,像是恶魔呼出的鼻息。

那烟雾忽得凝聚出一个阴森黑影,逐渐清晰,逐渐真实。

狭小的牢房被黑暗包裹,空气浓稠有如实质,压迫着安格斯心肺。

一双红色眼眸于黑雾中投来视线,这是撕裂心灵的邪恶注视,在一切仿佛失去控制之时,又像是这片空间即将坍塌之际,血色双眸的实体往安格斯处咆哮道:

叛徒!

叛徒!

叛徒!

随着吼声逐渐变为低语,安格斯思维变得混乱不堪。

“白嫖失败还要搭上灵魂吗?”他在昏厥前最后吐槽一句,“卑鄙的恶魔,你才是叛徒。”

······

凄凉,混乱...

安格斯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置身于寂静幽暗的墓地中,周边的树木没有枝叶,唯有粗大的树干围拢成半封闭的天花板,而这片天花板的中心有个细小的缝隙,正巧,一束光穿过缝隙挥洒在一个古朴的墓碑上,其上刻有许多神秘的字迹。

在中心墓碑旁边,散布着许多陈旧不堪的坟墓。

这是在哪里,被恶魔拉入地狱了吗?

莫名其妙的晕了过去,醒来却发现自己来到这诡异的墓地。

“有人吗?”安格斯询问道。

“有恶魔吗?”他换了种问法。

“有活物吗?”他还不肯放弃。

墓地里不似有回应,他的声音畏缩在这片死寂之地,久久回荡着。

安格斯四处探望,决定走向暮色笼罩的墓碑,它的形状宛如一块碧绿的巨石,边缘都是细密雕刻的花纹,花纹中间镌写着巨龙的语言,这难不倒安格斯,曾学习过各种语言的他,定睛望去:

你在我心中永生不灭--安格斯·图烈葬于此处

这突然的信息,令他整个人僵住,连连后退几步。

深吸几口气后,安格斯定心往前探索,只见那巨石墓碑后的土壤杂乱,一座打开的棺材赫然映入眼眶。

棺材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尸体,没有陪葬物,令安格斯不禁感叹这位“安格斯”必然是个穷鬼,或者说埋葬他的人,是个穷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开始犯疑,为何自己来到这个寥无活物的墓地,为何葬在这里的人也叫安格斯·图烈。

对了,为什么我睁开眼睛后,自然而然的叫自己安格斯·图烈。

为什么来到此处,会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蓦然,脑袋开始剧烈疼痛,像是被一柄铁锤重重击打在太阳穴,安格斯嚎叫着抱住头,在地上挣扎扭动,与此同时,一股狂暴的回忆涌向脑海:

这次是在陷入火海的宫殿,“安格斯”一席黑色斗篷,带着中世纪乌鸦面具,好整以暇的用茅草编织着一个玩偶。

他身边是位蓝色丝绸长裙的小女孩,双手握着一把染血长剑,年纪约莫八九岁。

金黄长发下是一幅苍白面容,她的眉头紧皱,精致的鹅蛋脸布满痛苦与绝望。

火焰迅速蔓延,喊杀声和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在浓烟中交织着。

“安格斯”隐藏在面具下的脸看不出表情,他左手拿着玩偶,右手竖起食指:

“尊敬的公主殿下,您不愧是索菲亚家族的血脉,很勇敢,很坚定。”

“如今,您有两个选择。”

“第一,拿着这个玩偶,与我出城,躲起来做一个普通人,自然,伴随您身边的,唯有苦痛的回忆。"

“哦,对了,您能狠下心划破自己可爱的脸蛋吗,打断自己腿吗?毕竟,农夫可养不出如此美丽,如此有气质的女孩儿。”

“第二。”安格斯竖起两根手指。

“作为一名亡国公主,担负起复国重担,当然,这代价很大,感情,自由,甚至于生命,都会从你指间溜走。”

小公主的双眼闭着,但下眼睑的深色阴影和晦暗的眼眸暴露出其疲惫和虚弱,她猛然睁眼,目光透露着坚定与自信:

“索菲亚家族的人,从不逃避责任,老师。”

“很好。”安格斯饶有余味的望向小女孩,打了个响指,轻轻地将完成的人偶丢至火海。

“您做了个明智的选择,绮丽·索菲亚殿下。”

“现在,随我前行,希望你们的主能护佑王室最后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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