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驹踩着自行车在路上飞驰着,红绿灯他视若无物,他只求快,只求更快。车鸣和叫骂声被他甩在身后,旁人看着这个小伙子的脚蹬子都恨不得踩出火花来。
终于轮胎急刹,他停下了脚步。面前是用三角锥拉的一道黄白警戒线,警戒线背后是一堆废石瓦砾,电线杆孤零零地矗立在那,一地是些老街坊的招牌,黄色的挖机就斜停在这一堆废墟之上。在飞扬的尘土中,一旁残破的土墙上还用红色的油漆写着“拆”字。
终究还是没赶上。
他将自行车停靠在对面马路的小卖部旁,然后看着昔日报刊亭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绿色的废铁。
“老板你知道这个报刊亭搬到哪里去了吗?”他问向小卖部老板,而后者一边抽着烟一边跟着老顾客打牌,极其敷衍地回答了他。
“不晓得不晓得。”
游驹扯了扯单肩包的肩带,整个人显得有些失落的从小卖部走了出来。他蹲在马路牙子上,从包里掏出几本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盗版质感的小册子。
这本名叫《闇无止境》的小说他已经追了好几年了,他也去跑过城市里其他的报刊亭和书店,但是这个系列的书只有这里有卖的。网上也没有讨论这本书的信息,他也曾把这本书推荐给朋友,但朋友表示兴致缺缺。
真难啊,这精彩绝伦的故事、跌宕起伏的剧情,仿佛就他一个读者。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楚恒在击败深渊之后的剧情呢?地球都毁灭了,人类大灭绝,只剩他一个他无敌于宇宙有什么用啊?
不是说好了救世主吗?看看救世主救了些什么?
游驹心中忍不住腹诽。这是烂尾了吗?自己跟了几年的故事烂尾了?
也不能说烂尾吧,只是这不是他心想的结局而已。
他盯着封面看了一会,又把书册放回书包里,转身去推自行车。
“小伙子等等。”
小卖部老板突然叫停了他。
“我想起件事,那家伙给我本书,说是有人问起就交给他。”
游驹一时发怔,只见老板手里拿着一本同样质感廉价的书册,朝他递了过来。
果然结局并不是……
游驹刚要接过,那本书册突然液化成了一只苍白的手向他的手翻覆过来,整个天地也突然翻覆了过来。
游驹猛然发觉自己的手突然变得白皙纤细。原本的老板、街道、废墟、蓝天、白云、车鸣、鸟啼,这些都消失了。天地间变成一片黯紫色,她踩在泛着涟漪的水面之上,这水面是如此纯净,倒影出自己浅樱色的头发和紫罗兰的瞳。
她抬头一看,头顶上无数星云凝聚,闪灭着璀璨的光辉,那光团中有一个个世界毁灭,又有一个个世界新生,在这些尘埃和余烬中汇聚成一个卵巢模样,里面似乎有一万个心脏跳动,它的每次跳动都伴随着星辰地坍塌。这些光团中又升出无数黯紫色的能量触手,对比辽阔的宇宙它就像一只长牙舞爪的寄生虫,贪婪地攥取着一切。那些黯紫色的星团有时又汇聚成一个似人非人的面庞。
“帕洛斯……”
没错,书中就是这么描绘的。
祂的慈爱与暴戾平等的在宇宙中播撒,在亘古的时间中祂永远不知道满足,祂是空,祂是虚,祂是一切生灵之大敌。
祂是深渊之神帕洛斯。一切灾变的操纵者。
…………
游驹从梦中惊醒,背后泌一层细细的冷汗。公交车摇摇晃晃,她坐在最后一排左靠窗的位置,此时阳光洒下,那温暖的触感提示着她自己还在人间。
她拍了拍脸,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在车上直接睡过去,还做了一个噩梦。
帕洛斯啊,剧情中最终的BOSS,终将会面对的大敌。
不过按照剧情走帕洛斯本体还在攻坚另一个高等世界,现在的地球还不值得祂重视。
“前方到达检查站,请乘客有序下车。”
此时车里响起了播报,游驹抬头望去,面前就是通往官邸区的哨卡。
C市的防卫军将职阶者和普通人划分了开来,官邸区是通俗的说法,本来的规划中它叫第十二区,是专门为职阶者和其家属划分的区域。
这里有较为严密的身份审查系统,实行军事化进出,外来者不但要对哨兵公示身份信息,还要有城区内相应人员的预约通知。
游驹之前没敢来就是因为自己没有个正规身份,不过现在可不同以前了。
她掏出有翡的身份证,很顺利地通过了公民审查。卡在预约通知这一关后,她申请用安全码。
所谓安全码就是住户在非常之需时的后手,这个安全码只有中央电脑和本人知道。
游驹对着数字器输入了自己的安全码,很快就顺利通关。
“欢迎来到十二区,祝您顺心如意。”
通过幽暗、只闪烁着几处红灯的通道,金属闸口大门缓缓开阖,天光乍破,眼前的视野从一片光亮逐渐转为清晰,游驹看着远方的飞艇吊挂着等离子屏从大楼间划过,面前不远处是来来往往的人流。
游驹没有丝毫犹豫就扎入了滚滚人流之中。
官邸区内部也分了个三六九等,正儿八经的职阶者高层和防卫军高层都是有大豪斯的,游驹本来也有一个,但他回来的时间并不多,而且这种大豪斯资源紧缺,想必在自己“死后”已经有下一任入住了。
那里不是他的目标。
团结小区。
游驹走到了这栋比较老式的公寓面前,里面是四合院的结构,门口的铁门已经生出了锈迹,年老的保安坐保安室里播放着很老旧很老旧的戏剧卡带。
【擐绣甲跨征鞍整顿乾坤。辕门外层层甲士列成阵。虎帐欠片片鱼鳞耀眼明。全不减少年时勇冠三军。金花女换戎状婀娜刚劲。好一似当年的穆桂英。】
卡带的音质和影像画面已经很模糊了,只能模糊看见插着旗子的小人捏着手势在舞台上行走。老保安闭着眼睛听着,手里捏着节拍,好像一辈子也听不够。
游驹以前也跟着老保安听了两年,只记得一句【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古典艺术欣赏能力。
老保安没有分心注意到她,她也没有上前去打招呼。
院内的榕树看起来依旧是那么茂盛,枝间间隙裁剪着阳光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剪影,树下的石桌上此时也堆满了无人清扫的落叶。
游驹用手轻轻拂过,露出石桌表面楚河汉界的刻纹。
“这把不算!小马儿再来一把。”
“赵克尧下把是我啊,你别耍赖啊!”
泛黄的影像在她脑海中闪过。
“阿尧、勋哥……”
四合院比以前更冷清的些。
游驹行走在昏暗的楼道里,楼梯扶手已经开始脱漆,原本一起粉刷过的白色墙壁也开始泛黄。
游驹不做声色地走到五楼楼梯当口的那间房,在电表箱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了把套着胶线圈的钥匙。
她转动着钥匙,按着门把手推开,阳光搅混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