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盏台灯开着,屋子里光线昏暗,窗帘没有拉上,海棠树的影子投射在玻璃上,映出斑驳的皱影。
辛西娅和他面对面坐在床边,身旁放着一只热水盆,天使的目光中夹杂着丝丝愤怒和心疼,看到少年疼痛的模样赶紧收回手,一脸的自责。
“没事的……我自己来吧。”温黎冲她抱歉的笑了笑,伸手接过毛巾。
并不太懂得人世间关系和环境的辛西娅忿忿不平,小心嘀咕着“那些人太过分了。”
温黎默不作声的擦着脸,没有说话,他一直在忍,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在忍,他也知道他是家族不愿提起的存在,因为色盲而无法选择油画,这就像是称霸田径场的俱乐部里出现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没有谁愿意提起。
也因为认识到他的家族不会出面帮他,所以那些人才会这么的有恃无恐吧。
温黎心里翻起淡淡的心酸和惆怅,落寞的低下头,紧紧的咬着牙齿。
洁白丰满的翅膀温柔的包裹住了他,根根修长的羽毛柔软无比,又有着清晰的触感,有种令他无法形容的淡淡香气,他很快意识到这是辛西娅的气味,脸颊不由得红了红。
他觉得自己应该抗拒或者避开,可来自少女的温暖和体贴却像是甘霖滋补着他枯竭的内心,令他弯下腰埋下脑袋,身心疲惫。
额前好像抵到一处富有弹性的地方,传来的温暖和光滑让他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刚要后退,辛西娅就恰到好处的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脑袋,将雪白的下巴放在他的脑袋上,眼眸眯起,睫毛轻颤,梦呓般轻笑:“别难过,就算所有人都不喜欢你,我也不会讨厌你的。”
温黎眨了下眼睛,拼命止住快要涌出的泪水。
就连父母,也没有这么温和仔细的宽慰过他吧。
他至今都还记得因为是色盲无法掌握颜色色彩父母脸上流露出来的失望和遗憾,他是看不见颜色,可世上却有各种各样比颜色还要来得锋利伤人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他独自搬到这座院落里生活的缘故,他们,也将自己视为失败的产物吧。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独居的生活,也自认为自己已经冷酷到不会为任何事流泪的地步,可辛西娅轻飘飘的一句无心之句就击破了他内心的防线,也让他意识到,原来他比想象中的还要渴望得到关心和在意!
少年伸出双手抱住天使的腰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纤细,像柳枝一样柔软,薄薄的衣料也阻挡不住肌肤的细腻和美好。
“辛西娅……”
“嗯?”
“如果你也是人类该多好。”
天使的肩膀一颤,下一刻她的眼中翻起种种复杂朦胧的情绪,她稍稍扯了下红唇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边抚摸他的头发边柔声道:“天使也可以变成人类的,但在此之前得放弃身上的神位。”
“很困难吗?”温黎闭上了眼睛。
“得陨落。”辛西娅露出神秘的笑容,轻轻的抚摸他的耳朵。
这句不太美好的回答让温黎心里一沉,他下意识的想到与死有关的事物,不愿意再讨论下去了。
他挣扎了一下,从辛西娅温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不再抱一会吗?”天使张开了翅膀和双臂,窈窕的曲线和白嫩的肌肤好似一条温暖的港湾,诱惑着他重新扑入进去。
温黎摇头,笑容有些哀伤和埋怨:“我怕我会离不开你。”
辛西娅的笑容缓缓消失。
台灯无声的静默着,凝视着各怀心思的他们,树枝拍打着窗户,影子摇摇晃晃。
这似乎是一件早已注定的事,双方都心知肚明,只是刻意不去理睬不去触碰,好像只要一提起,对方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碎。
可在这个夜晚,在天使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温黎还是控制不住汹涌的情绪将其表达了出来,对方的沉默如礁石般沉重,令他无法呼吸。
辛西娅迟早会走!
就像她毫无预兆的来到他身边一样,早晚有一天,她也会像那天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或者以令他想象不到的方式告别。
而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这一切。
所以,他突然有些害怕自己会越陷越深,最后接受不了她的离开。
“我……我去画画了,还有作业呢。”他慌里慌张的站起来,匆匆离开。
这是辛西娅第一次没有跟在后面叮嘱他晚上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