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生推开门，将靴子脱下，换上拖鞋。重新变回隐身状态的伊芙也和桐生一起坐在玄关上，客厅里的灯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小灯，除此之外的白光似乎只是电视发出来的。

“雅人你在客厅吗？”脱下靴子的桐生走出玄关，她不想因此吵醒泷泽夫妇，按照他们平时的作息时间，现在应该都已经睡下了。

“嗯。”雅人慵懒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他听起来似乎很疲倦，但与雅人声音夹杂在一起的似乎还有“啪嗒啪嗒”的手柄按键敲击声。

桐生来到客厅，发现雅人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他打着哈欠，手上红蓝配色的Switch Joy手柄摇杆正跟着战斗的节奏摆动。雅人玩的是怪物猎人的新作，他的角色正舞动着操虫棍略过青熊兽。

“哇哦！是怪物猎人吗？”伊芙压低惊讶的声线，在桐生的耳边悄悄说道，“伊芙也想玩……”

“我房间里有另一部游戏机，你将卡带插那里面玩吧。”

“好诶！”

雅人向来是一个将工作和娱乐分得很开的人，该放松时会拿出百分百的精神，该工作学习时也会拿出百分百的精神。但是像现在熬夜打游戏的情况，对于生活作息十分规律的雅人来说，有些反常。

“怎么回来这么晚？”雅人按下+键之后调出了暂停界面，然后有些生气地问道。他的语气很重，询问桐生的态度更像是在质问，“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吗？”

“是是是，下次会注意的。雅人老师——”桐生有些敷衍地回应了一声，毫不在意，然后径直地走向楼梯。

桐生打了个哈欠，她现在只想立马钻进被窝，然后一觉睡到天亮。伊芙则不安分地抱着纸袋，静静地飘在桐生后面。她很期待，她只想快点回到房间然后玩游戏。

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刻意避开雅人的缘故，这种冷落让人感到不安，因此雅人对待桐生的态度也有所改变。桐生当然发现了雅人最近变得有些奇怪，但比起用“奇怪”二字去形容，倒不如说是：雅人变得更加在意桐生在干什么了。

说不定白石说的“会长最近经常提到前辈”也是因为这个情况吧？在此之前，雅人也多次向桐生提起过这件事情：“为什么你这段时间总是自言自语、刻意避开他，并且总是深夜才出来活动？”

“你最近很奇怪，桐生。”雅人注视着桐生。

“行了行了，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熬夜打游戏可不是学生会会长该有的作风啊——”

桐生很想和雅人解释，她很想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在雅人面前摊开，她很想和其他人痛痛快快地倾诉一下，哪怕是谁都好！

变成了女生，变成了魔法少女，遇见了伊芙，去了女装店买东西，桐生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被她深藏在了心底。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斟酌着开口，但是当桐生真正开口说话时却发现自己还是和原来一样，其实她只是简单地敷衍过去了而已。

不过很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在冷落你，等一切都恢复原状之后我再和你解释。

桐生不再言语，只是轻咬着嘴唇，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你这家伙……你以为我是什么在这待到这么晚才睡觉啊？”雅人揉了揉疲倦的眼睛，然后将手柄扔到一旁的沙发上。他很想将这句话直接甩到桐生脸上，但是雅人还是什么都没说。

随后，雅人关掉了电视机和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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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生尽量放轻脚步走过楼梯间，在推开房间门之后就瘫倒在了床上，在抱着被子猛吸了一口气之后，桐生翻身看向天花板。

眼睛很累，脑袋很乱，天花板上也是什么都没有，但是桐生还是在黑暗中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直到在她的身边响起了游戏的启动声。

伊芙已经插入了卡带并完成了游戏更新了。

是啊，我最近确实很奇怪啊，我最近的生活习惯都感觉我已经不再是我了。

桐生的脑子里闪过她无数次在洗漱间面对着镜子的场景，她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既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的模样。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啊？重新恢复成男孩子身份的概率又有多少？桐生突然联想到修斯忒之船的哲学命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我还能算是桐生伊织吗？

与其遮遮掩掩地生活，不如……从今天开始堂堂正正地做女生好了！现在就打电话给父母，敲开雅人的房间然后进行一场“人生咨询”。

但是……但是他们真的能接受我的变化吗？

心情十分低落的桐生将脑袋埋入了枕头。

一只渡鸦突然扑腾着从桐生房间窗外的某个角落飞起，扑翅声划过树梢，“哗啦啦”作响，几乎与夜景融为一体的渡鸦掠过屋顶，几片叶子随之落下。“这地方怎么会有乌鸦啊？”

渡鸦有着和夜一样的黑，它们集群而活动，成群的渡鸦看起来就像是黑夜在往地面沉降，它们的翅膀在漆黑的夜空中近乎匿踪。

桐生起身，将窗帘拉上了。

在窗外夜景被窗帘渐渐遮挡住的那个瞬间，桐生注意到，有一片奇异的鸦羽从空中慢悠悠地飘下来，正好落在窗台上。

鸦羽带着金属的光泽，在昏暗路灯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诡异，看起来似乎像是志怪小说中怪物的羽毛，那本应该是小说里的存在。莫名的风卷来，将栖息在窗台上的鸦羽携带起，飘落出去很远很远，最后逐渐消失在夜景当中。

“啊哈——”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启示一样，慢慢远去的羽毛让桐生打了个哈欠，她真的困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