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驹是被急切的铃声唤醒的,感觉就跟有人拿着锣鼓在耳边敲似的,后面紧跟着嘹亮的体育进行曲。

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起床了起床了。”走廊里传来一排排护工的敲门声。她万般不情愿地在床上立起身来,打了个哈切还把头发吃到嘴巴里去了。

她缓缓收拢思绪,墙壁上的时间走向6点20,盛夏和熙的早阳也透过白色的窗纱照射了进来。

感受到阳光温暖的触感,她心底生出了一种名为欣喜的情绪。

挺不错了,熬到半夜才睡,这个身体还会感觉疲倦。起码像个人了,不是吗?

她在卫生间里洗漱了一番,对着镜子梳理,如蛛网纹般破碎的镜角倒映出无数张她的面孔。

门口传来强烈的敲门声,她叼着牙刷去开门,突然想起自己还只是穿着内衣,又赶忙去床头拿起蓝白条纹的病服。

这时门突然滴得响了一声,然后被人大力踹开。

“都说了起床!动作这么不麻利!”穿着绿衣的女护工带着口罩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游驹这时候还只是披上了上衣,扣子还没扣好。身上那些亵渎的痕迹就暴露在人前。

“臭biao子,穿这么sao是想勾引谁呐?”女护工一出口就打散了游驹一天的好心情。门口还有密集的人流时不时往里往去,还有人吹起了轻薄的口哨。

“你们这些渣滓,这些败类——没教过你们规矩是吧!非要鞭子抽是吧!”女护工长得虎背熊腰,先是对着门口叫骂然后面色不善地看向游驹。

她强行将游驹床上的被子甩到地上,然后挤开游驹走到窗户旁,全然不在乎游驹越来越冰冷的眼神,她粗暴的拉开窗帘,仿佛是在检查后面有没有人。最后看向卫生间发现了那张破碎的镜子。

“好啊你!好啊你!”女护工怒气冲冲地走到了游驹面前,一把扯下了她嘴里的牙刷,一股血腥味立马在游驹口腔中蔓延。

然后女护工举起半臂长的鞭子就要往游驹身上抽去。

“啪。”

鞭子抽在游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当女护工要抽第二鞭的时候,却被游驹一把抓住了鞭子。

“我说啊,大妈,你是想怎么死呢?”

游驹抬着头说道,她的身高没有女护工高,紫罗兰色的瞳流露出冰冷的色彩,嘴角微微翘起表达着主人讥讽的笑意。

游驹的手顺着鞭子滑倒了女护工手上,女护工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要被粉碎了一样传来杀猪般的叫声,握持的鞭子应声而掉。

“嘘。”

游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太吵了。”

她另一只纤细的胳膊猛地向前伸出,掐着女护工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女护工惊慌地发现自己200斤的体重竟然被这个表面纤弱的姑娘轻而易举地提起。

“撒西不理。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女护工眼前的少女紫罗兰色的瞳是那么明亮,露出相同明媚的笑容。而自己喉间却能感觉到那只素若柔夷的手逐渐加深的大力。

她甚至感觉都能听见自己喉骨传来的异响!

“额呃呃呃!”她沙哑地叫着,手脚不断用力向少女拍打,嘴唇不断向外溢出白沫,感觉自我呼吸越来越困难。

要死了!要死了!

“饶……了……我……”女护工感觉自己明亮的视野逐渐被黑雾蚕食,正当她觉得自己要命绝于此的时候,那双施加大力的手突然松开了。

游驹跌坐在床尾,看着自己的手。

女护工听见她像神经质一样的喃喃说道。“这样是不对的,这样是不对……”

这时候听见声响的其他护工也赶了过来。

“抓住……她!”女护工捂着脖子沙哑地说道,游驹接着感觉到了三四把电棍加身的痛觉。

疼痛但又不疼痛,她清醒地想着别的事。

翡兰络缇是不会用良友冰室的梗的,她很清楚这点。她没有失控,那就是自己真实的情绪表达。

可明明……明明自己是清醒的啊……但自己刚刚……是真的想掐死人?

甚至还在施暴过程中感受到了……一丝丝……欢愉?

“把她抓到D区——不!抓到C区!这个畜生!这个渣滓!”女护工缓过气来,对游驹吼道。

不大的房间内,五六个护工死死按住游驹的手脚,用强硬的拘束服将她困住,然后拿来一个表状仪器,对着她脑袋不断发出滴滴声。

“正常区间。”测试的人拿着表对着女护工晃了晃。“你不会又做刺激病患的事了吧?”

“那是她——”

“行了行了,你也要冷静一下。”那人打断了女护工的话,“去医务室看看吧,这里交给我们。”

女护工用不甘的眼神看了游驹一眼,在同事的催促下走向医护室。

“散了吧,早会要开始了。”

门口围观的人渐渐散去,那人帮游驹捡起被子,拉好了窗帘,看着卫生间破碎的镜子,拿出纸本在上面记着。

“损失从你的住院积金上扣。”那人说道,游驹在他身前的工牌上看到了崔姓。

不知名的崔姓护工。

崔护工帮她解开了拘束服。“你先把正常衣服穿上。”游驹观察着他,对方脸色微红,但眼神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

游驹穿戴好了病服衣,崔护工又把拘束衣丢了过来。

“你这个情况是要记过的,拘束衣还是要穿的,并且可能会影响后续考核,最差的是延长出院时间。”

崔护工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道。“你也不要恨黄姐,她家也挺惨的,好好的家庭被心变之祸霍霍了……所以人是蛮冲动的,我代她向你道歉。”

游驹系皮扣的手脚微微一怔。

“是怎么被霍霍的。”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发问,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这算是要撕开别人的伤疤?还是撕自己的伤疤呢?

崔护工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告诉她。“走吧走吧,先开早会。”

游驹走进礼堂,礼堂很大,放眼望去全是攒集的人头。长桌椅堆积着累在一边,可能是因为自己粉色的头发和白色的拘束衣过于扎眼,她感觉到四周源源不断地传来注目。

早会很无聊,就像中学时期老师们早操训话一样,复健中心的主任们一个接着一个发言,无非就是些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之类的话。

游驹全程魂游天外,忽视今早不顺的心情,想着怎么才能从复建中心逃出去,取回自己的电脑。

大屏幕从礼堂讲台上缓缓落下,竟然开始播放新闻类的节目。

“防卫军已经收复V市,继续向海岸线挺近。”

“防卫军夺回艾森特斯钢铁厂,艾森斯特钢铁厂巅峰时期有上千万吨的钢铁产量。”

“赵耀文执事和北美乔治约翰逊执事展开视频会议,就防卫军亚太分部和北美分布协同作战做出新一步部署。”

“今日防卫军在C市展开记者发布会,四日前发生于D市的地震已经确认为防卫军新型武器测试,已充分达到预期目标。”

“大魔灾祸之形已经确认被讨伐,人类历史上悲痛的心变之祸正式结束。勇者楚恒将主持战情发布会。”

站在礼堂讲台处的白发老头鼓起掌来,接着是由掌声组建的海浪声一波一波传来。游驹本来也想鼓掌,但这个拘束衣把自己双手背在后面拘束住了,这是她喊崔护工帮忙做的,没想到那小子系得这么紧。

被讨伐真是太好了,可一想到自己还站在这似乎没那么好了。

“我知道大家都曾痛苦过,迷茫过。”老头用手中的遥控将新闻倒回了灾祸之形被讨伐的新闻。

“现在大家都无需再害怕了。”他明朗略带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在礼堂间回荡。“我相信大家能重新做回正常人,回到自己的岗位,回到父母、妻子、丈夫、儿女以及挚友们的身边。”

“灾祸之形的被讨伐是有象征意义的。破碎陈腐的篇章已经翻过去了,崭新灿烂的人生迎接着你们。”

又是一波激烈而热情的掌声,掌声中游驹听到了人们喜极而泣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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