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望语的安排下，楚恒和他穿上了防化服走进里面的实验室。魔王的尸体就躺在那一堆堆仪器间，周望语推动墙壁上的拉杆，那张手术床缓缓推出，还有些藏在桌下的物品翻转而出，那些玻璃罩内存放着魔王破碎的盔甲。

楚恒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绿布，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具千疮百孔的蜡黄尸体，上面满是他刀刃相加的痕迹。这位掀起滔天魔灾的祸星，让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贼首，第三魔王，就安静地躺在着，全无一点气息。

很普通，真的很普通。就像一个普通人死去的模样，经受普通人的尸检，跟那些在这灾变中所丧命的千千万万的人一样！

可笑！可笑！

楚恒紧皱眉头，敲打着旁边的玻璃罩，周望语见状按下按钮帮他打开了罩子。

“他身上这批甲胄还能检测到深渊气息，虽然现在已经很微弱了。”周望语说道。

楚恒拿起甲片观摩着，这具一体浇筑的半身甲漆黑无比，有着扭曲的紫色纹路。它不曾吸收一点光，也无法倒映任何东西。

他看向半身甲胸口所镶嵌的那块布满碎痕的暗红色水晶，突然生出一种视线相交的错觉，他不由地伸手去触碰，在周望语奇怪的眼神中，他把那块水晶扣下来了。

“恩？”周望语大为惊叹，“你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东西我们之前做过无数次切割尝试都取不下来的啊。”

楚恒在手中掂量这这块晶石，他竟然在上面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是——

他把水晶抛给了周望语，周望语手忙脚乱地惊险接住。

周望语拿着这块水晶在灯下观察，很快他的表情也为之一变。

“这怎么可能？这是，这是……”

“职阶晶石。”楚恒说道。“之前这具半身甲的深渊气息遮掩了这块晶石上的秩序之力。”

“怎么可能，魔王这个东西怎么可能还有职阶晶石这种玩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周望语一时哑语，冷静了一会才憋出一句话。“那么这个晶石所代表的【职阶】是……”

“很可能就是【魔王】，我的【勇者】晶石刚刚跟它起了反应。”楚恒下意识看向胸前项链。

“难怪难怪。”周望语像是恍然大悟般喃喃自语。“一定要【勇者】，【贤者】都没用，因为【魔王】【勇者】是命中的宿敌，他俩互相拼杀，一定会决出生死胜负……他妈的，还真是jrpg游戏的王道剧情啊！”

游戏？楚恒一怔，他好像听人说过这个词。那好像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了。

“小子你喜欢打游戏吗？”那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记忆的回廊里回荡，那是在盛夏的一个庭院，似乎还能闻见四季桂开花的清香，空气中流动着躁动的蝉鸣。

没错了，那时候京城刚刚沦陷，人们南逃到Z市，当时他的父母将他寄宿在一个Z市的亲戚家里。

记忆里，那个人侧身在阳光下，把手中的掌机丢给自己，然后独自伸起了懒腰。“我累了，你要不要试试啊？”

“啊？”楚恒那时还略显青涩。在那人的盛情邀约中，他笨拙地操作着摇杆，不过凭借天赋，他很快就适应了游戏的操作，直到最后打出了通关CG。

“不错嘛，小伙子很有天赋嘛。要不要跟我学做菜——啊啊，用错梗了。”那个人不好意思地揉搓他那桃红的短寸。“总之，现在一款前所未有的游戏出现到了市面上，我们急需像你这种有天赋的年轻人。我很看好你，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打出HE结局的。”

当时还是14岁的楚恒拒绝了他。“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

是啊，国家危亡，父母还在北方不知生死，那时联合政府还在筹备，面对莫名的灾害掀起了人类社会巨大的恐慌。楚恒虽然年龄小，但他却早熟的感知到了社会上阴郁氛围。

“说得我好像在玩物丧志一样的。”那少年嘟囔道。“算了，是我急了。准备跳开故事线先发展下的。”

少年说着楚恒听不懂的话，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你还没到上线的时候，不过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遇的，毕竟你可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啊。”

尘封的记忆就像泛黄的老旧报纸，报纸中开满桂花的庭院背景一张张脱落，楚恒又从记忆回到了黑区实验室。

现在想起来大哥当时说的话好像是意有所指。

什么游戏？什么故事线？什么主角？

大哥是知道了些什么吗？那他为什么不说呢？

看来自己有必要去故纸堆里再翻找翻找故人遗留的信息了。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楚恒对周望语问道。

“顶层的九人小组通知到了，今天通知你，本来还叫上了韩言生，但她……拒绝前来。”周望语回应道，“她还是很排斥跟你在一起的场合。”周望语不知道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是葬礼，他俩也很久没同框过了。

变化好像是发生在游驹和秦成夫妇牺牲之后。

楚恒保持了沉默。“对了。”他突然想起个事。“那天的举报者有消息没有。”

周望语摇了摇头。“查无此人。”

“不在活人之列啊。”楚恒轻轻说道，仿佛呓语。

游驹现在完全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着烟雾报警器闪烁的红点发呆。

我还能做更多的事，我还没到退场的时候。她在心中不断念道。

她现在在努力回忆故事剧情，但脑子里只有些隐隐约约的影像。那些碎片化的信息已经无法粘连成完整的故事线了。而且根据自己前几年的“魔改”行动，她已经不能走“印象派”来把持剧情走向。

可以确定的是剧情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其一，第三魔王早早被讨伐，相较于原来的故事线，这整整提前了三年。人类多出了四年时间可以去准备对抗第四次灾变。其二，自己改变了【圣女】韩言生的命运，原本故事线中被魔堕的是韩言生，而自己故意调换了任务指令，同秦成韩穗花一同前往海岛出任务的是自己而不再是她，这也算消除了【勇者】楚恒后来的黑化因素，成全了这对CP。

死亡是早就做好准备了。但自己万万没料到魔王连男的都不放过，魔堕命运被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算是剧情修复力？必须要有个巫妖王？

但这也引出了更大的问题。翡兰络缇拥有自己的一切，她是那么忠诚于魔王，那么她将自己是穿越者和整个故事的脉络告知魔王了吗？自己现在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但寄希望于翡兰络缇不知道是不现实的，根据防卫军的战报，自己……这个魔姬在各个战场都展现出了一定的先预性。第三魔王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如果他知道了这个故事，那为什么还会被早早讨伐呢？

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游驹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终化为长长的叹息。

不过，自己当年留有后手，为了怕因为穿越过来的时间越长，压力越大，而导致对剧情的忘却，她早早将所有自己知道的剧情写了下来，保存到随身的笔记本电脑里，而那电脑就被自己藏在位于C市的职阶者公寓中。

不能做剧情的瞎子。看来自己有必要找个机会回到公寓拿回电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