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女人的双唇有些冰凉。

就像自天而降洒落在少女侧脸上的雪花。

又一片纯白的雪花落在顾晓霜的脸上,他感受着冰雪渐渐融化的凉意,呆呆地看着尼采的双眸,感受着柔软双唇的美好触感。

银色的瞳孔在夜幕下仿佛熠熠生辉,梦里的她,依然像这么多年来一样,有着波澜不惊的淡漠眼神,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她柔软的身体却很温暖,在寒冷的二月冬夜里被她抱住之后,身躯每一处紧贴的地方,都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温暖得让顾晓霜一时忘了去挣脱她的怀抱。

于是,空旷辽阔的机场中,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雪国。

从无边际的夜幕向下看去,两个小小的黑点依偎在一起,像是老式相机下泛黄的剪影,默默定格在时间的角落。

……苏妲己也被定格在了时间的角落。

金毛狐狸手中的黑色雨伞不知何时落在了雪地上,毛绒绒的大尾巴也垂了下去,连亮眼的毛色似乎都变得黯淡下来了。

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紧紧相拥的两人,呆呆地看着银发女人毫无顾忌地吻在顾晓霜的唇上。

漫长的沉默。

然后,她的黄金瞳间,开始燃烧起愤怒而狰狞的杀意之火。

在这一瞬间,机场角落中的以太海洋,像是有气旋风暴在形成一般,平静的大海被搅动,以狐狸为风眼的中心,一道漩涡在夜幕下成型着。

以太的洪流已经不是再依照往日的轨迹去流动了,它们汇聚在狐狸的身旁,以她为世界的中心,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带动以太的潮汐,她的每一次动作都在搅动以太的海洋。

抛弃英灵之理,以纯粹躯壳打破尘世枷锁,非神之躯上达天听——

此为『天征令』之道!

黄金瞳间的熊熊火焰燃烧的越发剧烈起来,狐狸精致的小脸变得有些狰狞,她的右手紧握成拳,已经渐渐向上抬起。

然而,在她的右拳尚未完全抬起的时候,却被另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轻轻按住了。

那只小手没有用什么力气,只是轻轻抚摸着狐狸的手,安抚着她愤怒和豹躁的情绪。

狐狸微微一怔,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素雅的白衣少女。

夏素言按住了狐狸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没有看着狐狸的脸,而是一直在凝望相互拥吻的两人,怀里抱着的书被另一只手臂紧紧地搂在胸前。

不知为何,她美丽的脸颊微微泛红,呼吸有些急促。

虽然不过是一瞬间的阻拦,但狐狸的动作却已经被打乱,原本汇聚而成的以太漩涡有些涣散起来。

狐狸刚刚想露出愤怒的表情,但下一刻,一声凛冽的长剑出鞘之音,让她的瞳孔紧紧缩起,不自觉地把视线转向了身旁。

不知何时,始皇已经从前方转过了身,她静静地看着银发女人的背影,神情没有什么愤怒,却冰冷漠然的令人窒息,像是三九天的寒意彻骨。

压抑到了极点的杀意弥漫在她的周身,始皇面无表情,缓缓拔出了腰间所佩的天子剑。

金戈交错之音响彻夜幕。

电光火石之间,冰冷的剑锋已然逼近了银发女人的背后。

但就在最后的一瞬间,天子剑锋却停在了距离尼采不过半分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尼采说了一句话。

尼采不知何时从顾晓霜身上离开了,她平静地转过头,丝毫不去看疾驰而来的天子剑锋,望着身前的始皇,双唇一张一合,说出了一句无声的话语。

那句话像是有无穷魔力的咒语一样,没有任何人听见,但唯一能看到尼采口型的始皇,却瞳孔瞬间放大,天子剑停在了半空中,整个身体一动不动。

“你说的……是真的?”

漫长的沉默之后,始皇微微眯起眼睛,天子剑依然指着尼采的眉心,她的声音冰冷而凛冽,却带着一丝复杂到了极点的意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个世纪末,维多利亚应该和陛下提起过这件事,但她不知道这件事的关键在哪里,只是模糊的揣测它和冰岛战场有关而已。”

尼采淡淡道:“可我知道。”

两人一问一答的打哑谜,令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不过先不提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现在这种几乎快要开战的局面却让所有人都是满头冷汗。

“陛下,请您冷静一点,先把天子剑收回去——”

先出声的是武媚,往日笑容优雅高贵的女人此时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她背后发凉地看着尼采眉心不远处的天子剑锋,还有银发女人淡然自若的表情,有种忍不住的眩晕感。

尼采我cnm!cnm听见没!

本议长辛辛苦苦给你牵线搭桥当月老,陪着笑脸听陛下的骂,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想上少军主好歹等到结婚那天不行吗,你玩一百零八个姿势也没人管啊,非要当面给三个女英灵戴绿帽子才够爽吗!

一旁的王玄策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虽然军主派不可能接受这场和亲,但作为以国家强盛为理想的鹰派,他也不希望看到因为和亲失败导致乌托邦和神州交恶,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也同时出言劝解起来。

漫长的沉默之后,始皇终于缓缓放下了天子剑,收剑入鞘,冷冷地看着尼采,“威廉尼采,你最好不要骗朕。”

“既然来到燕京的土地上,我当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尼采伸出右手,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她抬头看了看被风雪遮蔽的夜幕,淡淡道:“夜深了,燕京的待客之道,应该不会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一到紫禁城就不得休息吧?”

“……哼。”

始皇冷冷地看了尼采一眼,径直走过她的身旁,牵住了顾晓霜的手,走向远处等候已久的车队。

此时的顾晓霜,表情还有些恍惚,大脑刚刚从空白的状态恢复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尼采,露出了几分苦笑和无奈的神色。

他对自己这位策士挚友动不动搞出个大新闻,然后通过算无遗漏的安排完美收尾的恶趣味习惯,算是看清楚了。

不论如何,今晚的第一幕算是勉强安然无恙地迎来了结局,就连狐狸也渐渐从愤怒中平静下来,远远地对尼采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容之后,和夏素言登上车队。

最后一个坐进车里的人是苏护,这个沉默寡言的军人一向在人群中没什么存在感,今晚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坐进车中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夜幕中自天而降的茫茫大雪,微微皱起眉头。

“今年的雪,怎么越下越大了……”

一声不经意的余音回荡在空旷的机场上,随即是发动机的轰鸣声。

车队渐渐远去。

空无一人的机场又恢复了平静。

唯有漫天的鹅毛大雪越下越大,几乎将整个机场覆盖成了白皑皑的大地。

一片雪花落在尼采原先伫立的位置上,遮住了她留下的脚印。

这片雪花平淡无奇,并没有什么值得花费笔墨书道的地方,就像自天而降的无数雪花一样,渺小而并不起眼。

但就是这样一片片渺小的雪花,无数次地叠加覆盖,却将整个辽阔的燕京城,化为了苍茫的雪国。

雪是这样。

风也是这样。

十分钟前,晚7点20分,巴别塔专机降落在燕京时,左侧涡轮发动机扬起的一阵寒风,进入了燕京高空,伴随西向冷锋向渤海湾渐渐推进壮大,并融入渤海湾西北侧正在形成的一个冬季气旋。

四十分钟后,在西太平洋天气系统的混沌作用下,气旋受冷风影响,从东南沿海方向,沿大陆东岸开始移动。

晚8:50,西太平洋洋流系统遭受轻微影响,引发海洋系统连锁反应。

晚10:05,天气连锁反应抵达波斯湾沿岸,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从天而降,将马其顿帝国亚历山大防线的核心堡垒城市瓦尔加化为了一片泽国。

这里是帝国第十三王牌装甲集团军的驻地。

晚11:00。

第十三集团军司令滑倒在雨水里。

后脑勺磕在了一枚顺着雨水漂来的图钉上。

他死了。

而亚历山大防线外,因临时暴雨而停止了攻城行动的巴比伦帝国第十一重装集团军,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

晚11:15。

紫禁城。

“所以说,你以后想搞这种大新闻,至少先跟我打个招呼啊……”

皇家学园一角,独栋小楼的天台屋檐上,黑色长发的少女坐在天台边缘,眺望着夜幕下的鹅毛大雪,拿着数据终端,叹息道:“就不能我一个心理准备么?”

“不能。”

尼采的声音依然淡漠。

“……”顾晓霜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此时此刻,距离接机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中间没再发生什么波折,夏棣领着级别足够高的文武官员给尼采摆了一席欢迎宴会,基本就是外交程序,正事是明天开始谈,而始皇回到紫禁城后就进了祖龙阁,她需要解除以太投影回归本体,今夜估计是不会再出来了。

唯一令顾晓霜头痛的,是狐狸和夏素言。

今天晚上两人的态度都十分诡异,夏素言是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偷偷瞥他几眼,狐狸外表看上去依然如常,但眼神中的复杂神色已经有些掩盖不住了。

就像刚刚夏素言睡下以后,狐狸就问他……

“原来你在这里啊,一会儿没注意就不见了,害我找了好久……”

这时候,背后推门声响起,顾晓霜一僵,连忙把手边的数据终端藏在了怀里,向后看去,不出意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毛绒绒的金色狐尾,和笑意吟吟的狐狸。

她凝望着顾晓霜,笑容完美,眼神却有些无法掩饰的复杂意味。

“喂。”

狐狸问道:

“我今晚教你天征令,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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