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换上了一袭素白的长裙，裙角在风中摇曳。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齐禾看着她朝自己跑来，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江边之人又何尝不是天上明月？
“先生！芸儿还以为你又将人家丢下了！”
身影扑进他的怀里，语气带着些后怕和委屈。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而后拾起她的手腕，解释道。
“你家先生可不爱欠人人情。”
玲芸看着手腕上的红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瞬她便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
“先生，江下的老谢送来一条鱼，我已经让小容扔到锅里煮熟了。”
“丰白江龙君？”
齐禾皱了皱眉。
“正是他，说是此前在东市唐突了先生，于是便送来一条银月秋刀作为赔礼。”
玲芸一边拉着他往回走，一边开口解释道。
“据说银月秋刀只会出现在月圆之夜，水中圆月的倒影中，是极为美味的一种水灵之精。”
只会出现在水月倒影中？
听此一句齐禾便得知这银月秋刀必然是珍奇之物。
“既然是赔礼，那齐某自是不欠他的。”
他话一说完便听见玲芸在一旁捂嘴轻笑。
“没想到先生竟也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听她这么说，饶是齐禾脸皮厚比城墙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想着要不何时去拜访一下那老龙，届时交个朋友，朋友之间蹭顿饭什么的也就没啥了。
回到船上，齐禾果然看见一锅鱼汤。
离得老远他便嗅到一股鲜香之气，这味道醇而不腻，轻嗅一缕也能缭绕许久，勾引得馋虫久久不肯离去。
只是这鱼汤……
齐禾看着玲芸替他盛起的一碗鱼汤，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鱼汤还真是只有汤，没有鱼。
似是看出了他心有疑惑，玲芸笑着用汤匙舀起一勺鱼汤，轻轻吹了两口后递到他的嘴边说道。
“这银月秋刀啊，最奇特的地方便是在这，用水一煮便会化入水中，虽说吃不上鱼肉但鱼汤却是极为鲜美。”
看着她柔情似水般的眼眸，齐禾也不忍拒绝，便张嘴将鱼汤喝下。
这一入口他双眸便是一亮，浓郁的鲜香气息充斥着口腔，味道很是清奇。
他干脆端起碗，大口喝了起来，大口喝汤又是另一种滋味，实在爽的不行。
一锅鱼汤，玲芸却是没怎么喝，大半都进了齐禾的肚子。
齐禾见她坐在自己身前，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身前的瓷碗热气都快散尽，他倒也不会不好意思，反而端起她面前的汤碗，举起碗中的汤匙送到她的嘴边。
清风撩起她的发梢，催红了她的脸颊。
小小的红唇微微启合，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并非喜欢这鱼汤，而是喜欢他。
齐禾笑了笑汤匙再次递到她的嘴边，她像只上钩的小猫，张嘴便要吞下饵食，却见齐禾骤然收手将鱼汤送入自己口中。
“先生，你好讨厌啊！”
嘟起唇，玲芸不满地嚷嚷，刚享受片刻的甜蜜便被他打断。
“我分明讨厌得紧，你却还是喜欢我。”
齐禾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难得露出几分自恋的神色。
玲芸则是用手拄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本就自负狂傲，这也没什么不好的，那匿于骨子里的骄纵让他有着令人欲罢不能的吸引力。
“因为喜欢，所以理所当然。”
她柔声说道，语气听着好似有些可怜。
故作落拓虽说也是她惯用的伎俩，但齐禾不得不承认，此刻他的内心确实有些悸动。
她只盼回首有归处。
而齐禾从始至终都没有退路。
散去心中杂乱的思绪，他含笑喂她喝汤，也不再作妖，只是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先生，去宁山吧？”
“为何？”
她依偎在齐禾的怀里，抱着他的一只手臂，微微抬眸，看着江雾中若隐若现的渔舟。
“我想看一看那遍野的繁花。”
“好。”
齐禾点头，既然她想看，那便陪她去。
渔舟缓缓驶来，一人白衣挎剑立于船头，当他看见画舫上相依的两人时双眸不由一亮，他随即遥遥抱拳，高声呼和。
“任沉飞见过仙……先生！”
齐禾闻言扭头看去，看见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当瞧见他抱拳握在手中的长剑时才想起这人是谁。
“任大侠，这是要往何处去？”
待到渔舟靠近，齐禾开口问道。
此时再见这位剑客，他已不复初见时的颓唐，反而潇洒意气，倒是对上了齐禾心中江湖剑客的形象。
“回先生，在下要去往边塞游历，据说三皇子逃亡边疆后在戍边将军陈广陵的帮助下割地为王，想借异族之手重返中原。”
“你一江湖人士，也要横插朝堂之事？”
齐禾闻言大感惊奇，在他印象中，江湖与朝堂似乎是泾渭分明一般，江湖不愿招惹朝堂之事，朝堂之人也看不上江湖过客。
“原本是懒得管他们的事，但在下好歹也是大夏之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原来如此。”
齐禾点头，心中不由给那素未谋面的三皇子判了死刑，与异族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以看得见下场，无论是异族那边还是大夏这边，两边都讨不了好。
“不知先生要去何处？”
或许是见齐禾与自己顺路的缘故，任沉飞本不欲打探仙人行踪却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宁山。”
齐禾开口却令任沉飞有些失望，两人此行目的地相差甚远，虽说都要南下，可下一道河口便要分别。
他略微有些惋惜，可下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从腰间揭下一个酒葫芦。
“先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家酿一壶美酒聊表谢意，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齐禾一招手，接下他扔来的酒葫芦，轻轻一荡，便知晓是满满一壶，打开葫芦一股淡淡的桃花清香飘出。
“桃花酿？”
他不由侧目，没想时隔数月竟又能喝到这酒。
再看向任沉飞时才发觉，他与那酒肆掌柜果真有着几分相似。
只是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那掌柜好像姓孙并非姓任。
“原来先生喝过？”
任沉飞先是一愣，随即一笑，也对，仙人应当是什么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