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林公爵是位慷慨且仁慈的人，他为佣人开出的薪水都是同样的工作里面偏高的，佣人的待遇也非常好。

南茜很庆幸自己从卡尔布里那个小地方离开之后，能在格洛丽王都找到这样好的工作。

弗罗林公爵和他的夫人都是非常善良的人，南茜一直这么以为。

她在格洛丽王都的那段时间，找到了合适的人结婚，还有了个可爱的女儿，她为她取名为罗蕾莎。

再之后，她的丈夫因病去世，公爵和夫人很同情她，在平日里一直照顾她们母女。

南茜本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一切都让她再顺心不过了。

可是公爵家的那位大小姐，是唯一让南茜不舒服的人。

“前两天我看到赛莉丝小姐砸破了爱丽安娜的头……”和她一同当值的女佣小声地说道。

“爱丽安娜真是太倒霉了，大小姐的脾气一直不是很好。”她的声音放得很小，生怕被除了南茜之外的人听到。

“别说了，万一被赛莉丝小姐知道了。”南茜尽量保持自己的表情平静，她忠告那个女佣。

“我担心你嘛，南茜，今天轮到你给小姐送餐了。”女佣拉了拉南茜的手，有点担忧地看着她的头。

“不会的，我把餐放在门口就好了。”

南茜拍拍她的肩，推上了餐车。

她出了后厨之后，轻松的表情才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赛莉丝小姐因为自己不能学魔法和公爵他们吵了好久，现在又自己把自己锁了起来。

南茜叹了口气。

从塞莉丝出生开始，公爵发现了她身上天生带的黑魔素远超白魔素，是天生的魔素失衡现象。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世上的人这么多，总会有人出生就带有这种症状，只要她不学习魔法，她体内的黑魔素和白魔素就会一起消减下去。

可是随着赛莉丝的长大，她对魔法的热爱却越发强烈，几乎到了狂热的地步。

公爵不会同意为她请家教术士教导她的魔法，她就溜去第三环的学校学习，无论被抓回来多少次。

她的天赋确实也……非常恐怖。

在她魔素症状还没有显露的时候，她对魔素的操控已经基本上远超同龄人了。

“凭什么我不能学习魔法？”她咄咄逼人的争吵已经不知道在公爵府内进行了多少次。

“赛莉丝，这会害了你。”公爵每次都是这么回答，他很清楚一个天生魔素失衡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也溜出去听过不少理论课了吧，一直学下去会变成黑魔法师的……那样会让你很痛苦。”

公爵把赛莉丝小姐锁住了一次又一次，可她从来没有放弃。

“他们在嘲笑我！”赛莉丝的脾气也逐渐变得古怪偏激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黑魔素对精神的影响。

“凭什么？我的天赋远远超过他们，而我只能因为这小小的黑魔素放弃我的天赋？！你告诉我，凭什么？”她尖锐的声音在府上回荡着，这时候公爵府内的佣人只能缩着脖子，生怕招惹到这位暴躁易怒的大小姐。

“赛莉丝，我没有要干预你爱好的意思，你可以干任何不危害到你自己和其他人的事情，而学习魔法……”公爵还想说下去。

“学习魔法不会害我，我有天赋，我有能力，它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

“你不明白，即使不是为了你自己，那别人呢？黑魔法师是很恐怖的存在。”

“你又明白什么？他们在嘲笑我，他们说，‘看哪，这有个倒霉蛋，学不了魔法！比我们有天赋又有什么用？她永远也成为不了术士！’难道我要看着他们变成术士，踩在我的头上吗？！”

“赛莉丝……”公爵的声音逐渐疲惫。

“明明我远在那群贱民之上，他们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们最后因我而死，那也是他们的荣幸！”

大小姐最后的声音逐渐拔高，锐利地像是要穿刺所有人的耳膜。

打断她尖叫的，是公爵的一巴掌。

公爵给了赛莉丝一巴掌。

“赛莉丝，你已经被影响了。”他带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有些后悔地缩回手，却又很坚定地站在那里。

“你不能再学习魔法了，你的精神……”

这是大小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挨打，南茜记得。

她低着头，被盘起的银发已经有些许发丝垂了下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公爵的那巴掌不是很重，可是她却依旧为此感到耻辱。

赛莉丝·弗罗林的眼神，南茜直到今日还记得很清楚。

她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不合她年龄的阴冷和残忍。

诡异的是，她居然咧开了嘴角。

“父亲，我会向您证明的。”她的语气突然回归平淡，可她的眼神十分恐怖。

只是那时候的弗罗林公爵过于疲惫，没有注意到赛莉丝的反应，他只是揉了揉眉心。

“赛莉丝，可是学魔法这件事真的不行……你可以去和你的母亲聊聊，她最近很想你，我还是太严肃了，抱歉……”

温柔的公爵安慰地摸摸赛莉丝的脑袋，然后叹了口气。

“你可以要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但是学魔法不行。”

“知道了，父亲。”她弯了弯眼睛，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那些让南茜感到毛骨悚然的情绪被掩盖住了，一瞬间南茜甚至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我想要只小狗。”她的声音回归了甜美。

“当然可以，我会让人帮你带的，猎犬？还是……”

“都可以。”她慢慢地回答着，然后提起裙子，向公爵行了个礼。

公爵没有再说什么，最近繁忙的事务让他对女儿的关注减少了许多，他看着赛莉丝转身离去的背影。

南茜对于赛莉丝的记忆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她推着餐车，缓慢地在走道上行走。

她其实不明白，黑魔素对人的影响真的这么大吗？在赛莉丝小姐还小的时候，她只是娇纵了几分，可能带着贵族小姐小小的傲慢，但她心地不坏。

年幼的赛莉丝喜欢看花，她会对照顾花丛的园丁道谢，还会请他们喝茶。

想到这里，南茜透过走廊的窗台看向院子。

赛莉丝的花丛已经干枯了，先前照顾花丛的园丁退休之后离开了公爵府，因为花丛属于赛莉丝，本应由她自己安排新的园丁。

可她已经不在意那片花丛了。

南茜停在了赛莉丝房间的门口。

犹豫了几分，她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小姐，我为您送来了午餐。”本想放在门口，可是她还是过于担心赛莉丝现在的情况。

自从公爵答应送给她的小狗到达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久没有出来了。

前两天负责给赛莉丝送餐的爱丽安娜不知道做了什么，被她用餐盘狠狠地砸在额头上，这几天都没能来上工。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是南茜还是怀着对赛莉丝的希冀。

大小姐是个善良的孩子，她可能只是这段时间心情不好。

门内没有回应，可就在南茜敲响门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凉意从脊髓爬上。

门开了。

披散着银色长发的赛莉丝开了一个小缝，她露出的半只眼睛流转着幽幽的莹光。

“南茜？”她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小姐。”南茜强忍着心里的怪异感，她庆幸大小姐还记着自己。

“你打扰到我了。”她拉开了门，有些凌乱的睡衣还披在她身上，她微微仰头，明明是仰视，却莫名让南茜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抱歉，我只是来送餐的……我这就走。”南茜盯着赛莉丝的眼睛，她感到呼吸越发不顺畅。

“算了，既然来了，来看看我的成果吧，南茜！”她的情绪突然转变得很快，下一秒她的语气就开始欢快起来。

她侧身，房内可怖诡异的一幕就彻底刻在了南茜颤抖的瞳孔里。

那只被送给赛莉丝的小猎犬，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倒在地上，它的每一处关节，都插上了黑色的骨牌。

骨牌卡在它的关节处，但没有流出一滴血液，反到是被骨牌插着的地方，还在冒着淡淡的黑气。

它没有死，它还在呆板地抽搐，最后它缓慢地爬了起来，向赛莉丝的方向跑来。

“乖孩子。”赛莉丝摸了摸“小猎犬”的头，亲昵地蹭着它。

她好像才看到南茜的反应，她微微歪着脑袋，天使般的侧脸在南茜眼中此时却可怖得像厉鬼一样。

“怎么了？”

“南茜？”甜美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却让南茜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