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是一种很有趣的动物。

它们很有特点,一是忠诚,二是狭隘。

忠于主子,敌于他人,这狗性是人类千百年以来驯化的成果。

而狗性同样适用于人的身上,只不过在驯化人为狗时往往需要更多的努力,因为人比起这种畜生要复杂得太多。

但正常的狗不会吃里扒外。

宁言如果承认了自己吃里扒外,那么他就不认为自己是狗。

如果他不承认了自己吃里扒外,那么他就是狗。

在宁言眼中,这对父女,帛舒与礼不同,而问题恰恰在于,他们的梁都在名前。

于此,在梁帛舒的这番话下,宁言选择了后者。

“我可没有吃里扒外啊,大小姐。”

“你没有吃里扒外!你再说!”

梁帛舒大吼,握紧了剑,那足以夺命的凶器又靠近了宁言脖颈半分。

“......请问,我与她接触对小姐或者梁家带来了什么坏处吗?”

“......你的话真有意思,宁言。”

宁言垂眼,看着自己的脚面,道:“小姐,我太平庸了,平庸得可怕,平庸到每次我夜里冥想过后都摔我的枕头,我不像小姐这样可以将价值连城的木柜毁掉,没办法像小姐那样烧了自己的院子,所以我只能摔枕头......我只有练气啊,在您面前,在家主面前,又或是在旁人面前,我能做得了什么呢?我能做的只有接受而已,就想好好活着这么简单。”

说着,宁言伸出手抚摸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他道:“我的心跳得很剧烈,剧烈到每次我似乎都能感受到它撞击着什么,对,就是那蛊虫......比起蛊虫,我更愿意把它称之为锁链,虽然我能这么说,每次与小姐——每次与梁帛舒接触的时候,我十有八九的时光都是欢乐的、发自内心的,可却有十之一二是被蛊虫所驱使,我很怕,我怕哪天蛊虫突然发难,我会死在梁家,我就只是个下人而已,一个小小的下人,身不高权不重,甚至算不上一个人,我就只是梁家的财产,家主的财产,小姐的财产,我只能说......这两边,我都是身不由己。”

话罢,空气中只剩下沉默,随着梁帛舒的一声叹息,剑从宁言的肩膀滑下。

“宁言......我答应你,我不会让你死,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你既然说了你是我的财产、我的东西,那么我梁帛舒就会一直把你握在手心里......我愿意在爹爹面前替你守住这件事儿,但从今往后我不希望你再与那个我不愿意提及名字的女人接触了,你以后也不要再骗我......最起码大事儿的时候不要骗我。”

梁帛舒的话掷地有声,带给宁言心里一种很强的踏实感,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说得容易......

“好啊,我答应小姐,以后忠于小姐、忠于梁家,十分感谢小姐的大恩大德。”

宁言感激地说道。

又是沉默了一会,梁帛舒突然开口,道:“转过来,看我。”

宁言立刻转身。

此时眼前的梁帛舒比起白天的更加美丽,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披散而下,几缕发丝扰着黛眉,美眸中有些许释然与悲伤地看着宁言,琼鼻俏挺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朱唇微张露出贝齿,纤细的脖颈与精致的锁骨之下一身青白色襦裙显得她在这昏暗的空间中是那么惹眼。

淡妆与浓妆相差甚大,这张脸给宁言的感觉比白天的更加成熟,那种让他些许陌生的成熟。

或许让她洗把脸又会回到从前那个失智雌兽的清纯模样,但此下她真的很美,这是她特地给宁言看的。

或许......自己比白天要见的那个人更有分量吧?

宁言心中暗笑,梁帛舒要做什么他都能猜得到,他不说不代表他是傻子。

垂眼一看,梁帛舒的剑已经收了起来。

“问你一个问题。”

梁帛舒说。

“愿闻其详。”

宁言笑道。

“如果在我和她之间侍奉,你会选择谁?”

梁帛舒死死盯着宁言的脸,哪怕后者有细微的表情都会被她所察觉。

“那自然是小姐。”

宁言说得很快,和白天回答她问题是一样的。

速度是一样的,假,也是一样的。

“那我也想问小姐一个问题。”

这回轮到宁言了。

“问。”

梁帛舒蹙眉。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梁家主要我死,一定要我死,小姐会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宁言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梁帛舒被问之后心里会怎么想,可他就是想问,他猜,这可能就是一个人幼稚的执念与可笑的侥幸吧?

在问之前止不住想要得到答案的冲动,尽管心里已经知晓答案。

在问之后想要让对方住嘴,说出自己已晓的事实。

“......他不会的。”

梁帛舒没有犹豫。

“嗯......”

宁言重重把头一点,和他心里想得大差不差。

“宁言?”

“嗯?”

“我好看吗?”

“好看。”

“......这样啊。”

梁帛舒闭上眼睛,转身道:“你回去吧。”

“小姐是否还需要安神药?”

“不要了。”

宁言听了点点头,道别一声就推开了门,临走之际,梁帛舒忽然说了一句。

“希望你履行你的诺言......别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带那个女人租了间院子我早就知道了......”

宁言稍稍一顿,“嗯”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梁帛舒坐在梳妆台上,拿起梳子梳着头发,她很奇怪,为什么在得到宁言那一句“好看”时,心中没有所想的那般欢乐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想着,她拿出那块刻着南宫的令牌,手中灵火燃起,任由其在手心焚烧。

她的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你不要再和南宫潇潇见面了......我求你了,宁言。”

...

......

看来自己和徐若凝的事情梁帛舒还是知道了啊?

宁言叹了口气,心中焦虑万分,回到院子的时候他忽然和朱老五王大春哥俩撞了个照面,两人鬼鬼祟祟地吓了一跳,模样十分滑稽,细看王大春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但是被布给盖住了。

“你俩在我院子干嘛?”

宁言奇怪地看着他们。

“月黑风高夜,见宁兄眉头紧锁定然有忧事,不妨——”

王大春说着,朱老五把布掀开,一罐酒显露出来。

“饮酒!”

“哎——喝吧,希望不是断头酒。”

宁言叹了口气,把嘴一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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