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点点闪烁的星光出现在桐生的身边。在镜子的那头虽然没有映出星星的模样,但却在同样的位置反射出迷糊的光亮。完全违背物理法则的诡异光景静悄悄地在桐生的背后展现,就像视频编辑软件里两个不相干的图层。

闪烁的星光在桐生背后逐渐构筑成少女的轮廓,星光中最明亮的部分顺着少女的肩部滑下,变成粉红色的及腰长发,余下的星光变得恬静下来,沿着少女的身体曲线逐渐组成可爱的水手服和短裙:

“没想到男生变成的魔法少女也挺可爱的嘛!”

甜美稚嫩的女声突然从桐生背后传来,伴随着星星魔法出现的少女调皮地一笑,少女突然从背后环抱住桐生,于是少女柔软的胸脯贴上了桐生的后背。

“哇啊!”

桐生被吓了一个激灵,双手离开胸部接着胡乱在空中挥着,想要掩饰什么,她慌张地转身,想要看清楚来的人到底是谁。可是来的人既不是雅人,也不是泷泽夫妇,而是完全陌生的,且留着淡粉色头发的可爱少女。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桐生往后退几步,后背紧紧地贴着落地玻璃镜,一旁的洗漱台上的水龙头依然被拧开着,凹槽里的水溢了出来,将靠在上面的桐生的衣服沾湿。

桐生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明白,今天早上自己变成女生这件事情,与眼前的这位带着星星魔法且突然出现在她背后的少女绝对脱不了关系!

“欸嘿,先别着急嘛。”桐生眼前的陌生少女甜美一笑,右手轻轻地一挥,在空中留下一抹淡粉色的星光,她的身影在桐生伊织的眼前消失,又突然出现在桐生左侧的洗漱台上。

“被吓到了吧?这可是魔法哦!”

“不,完全没有。”桐生刚才已经见识过比这更厉害、更难以置信的魔法了,比如说从男生变成女生。

“果然被吓到了吧?”

“都说了完全没有。”

淡粉色长发的少女顺势坐在洗漱台上,纤细白净的双足在空中兴奋地前后踢着。她微微一笑,朝桐生伸出了左手:“初次见面,桐生伊织,我叫伊芙(Eve)。命运的选择,让你成为一名魔法少女。”

“把我变回来。”桐生干净利落地回答杀死了空气,如果这一幕发生在日常漫画中,撰写这篇漫画的作者肯定会在这一页上添画上徐徐飞过的乌鸦,以及象征着沉默与尴尬的省略号黑点。

“欸?” 伊芙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漂浮的星光也瞬间呆滞住了。她的表情从疑惑随即变成难以置信。

“这么干脆吗?!”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但是我对变成魔法少女没兴趣,请把我变回来。”

桐生并不想成为什么魔法少女,就算拥有操纵魔法的能力的条件并没有与“性转”绑定起来,她也不会接受,她还是会选择成为一名普通人。

即使桐生的确很喜欢站在镜子面前的这位女孩子,而且在这之前,她也的确有过“一觉醒来变成美少女”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桐生却非常清楚现实与所谓“二次元”的界限,桐生现在的样貌当然是她的心中理想型女生,而且是“百分之一百”的理想型女生,但当“一觉醒来变成美少女”这件事情变成事实时,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还是所谓的“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姑且就用“超级英雄”的概念去定义她们。 按照动漫一般的剧情发展,比如《魔法少女伊莉雅》《魔法少女小圆》,主角在变成魔法少女之后,肯定会摊上一大堆麻烦的事件。又或者是像超级英雄漫画那样,因为害怕被犯罪分子追杀家人而不得不像蜘蛛侠那样戴上面罩隐瞒身份。

桐生还是愿意当一个不会社交,上学就是为了放学,整天想着打游戏的废柴男高中生,这样的生活虽然简单到几乎可以用“腐臭鱼塘中的死水”一词来形容,但却是生活中大多数人的最终归属。

看见无动于衷的桐生,伊芙决定换一套说辞来说服桐生,她伸手在空中捏了一颗星星,将闪亮到无法直视的“掌中星辰”悄悄地递给了桐生。

星辰的光芒在最初的爆发之后就变成了一枚精致的发卡:

“能和魔法产生共鸣的人非常少,能变成魔法少女的人也非常少,更不用说是男生。把它当成是命运的回赠吧?”

伊芙像是递出重要的契约一样,郑重地将躺在手心里的星星发卡递到桐生眼前。

这是魔法少女的“圣遗物”,只要候选者与“圣遗物”接触并接受魔力,就能变成魔法少女。伊芙是这样解释的,但是不知道对刚刚性转成女生的桐生伊织到底适不适用,因为现在从理论确定为现实之间还缺少名字叫做“实践”的一环。

伊芙仍然在自顾自地说着,高高地挺着鼻子。

“所以说你有没有在好好地听人说话啊?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请在有人进入洗漱间之前把我变回男生。”

桐生并没有接过那枚被夹在伊芙指间的闪亮发卡,而那枚发卡在离开了她的手后就立刻化作星光消散。

桐生后退一步,她的脚后跟贴着洗漱间的门前,在确认洗漱间的门已经锁紧后,她再次转身看向伊芙,却惊奇地发现在落地镜子面前的伊芙居然映不出影子。

“可是桐生不想再了解一下魔法少女吗?”伊芙喋喋不休,像烦人的上门推销员。

“魔法少女是什么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桐生略微提高了语气,打断了伊芙喋喋不休的介绍。坐在洗漱台上的伊芙很明显被桐生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惊吓到了,四周聒噪的星星碎屑也慢慢平息下来。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关心那些都市传说,我有自己的生活节奏,我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像变戏法一样使用魔力瞬移,请把我变回来。”桐生的态度很坚决。

“对不起,以伊芙现在的能力还没办法做到。”

伊芙的裙摆像触碰过的含羞草一样耷拉下来,在她身边围绕的星星也慢慢地黯淡下来。

“什么?”桐生怀疑自己听错了,早上醒来突然变成魔法少女还是一张不可逆的单程票?

“为什么?如果真的无法挽回的话,那为什么是我?”

“桐生你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场‘坍塌’吧?那场‘坍塌’让桐生的命运和伊芙绑定在一起了。”

十年前的……“坍塌”?桐生皱了皱眉。

那场没有任何预警就爆发的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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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坍塌”,官方名称为:“The Collapse”。

“坍塌”,即当前世界的时间和空间因不明原因发生衰变,发生断裂,并最终形成一个不断成长的黑洞的现象。以人类当前的科技水平来说,人类不能遏制“坍塌”的发生,人类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坍塌”。

但就和太阳黑子和太阳风的爆发一样,即使人类并不知道“坍塌”的原理,但是却一直在尝试通过它发生的频率进行推演和预测,并以此为基础准备避难措施。

“阿尔伯特科学”团队可以通过“莉莉丝公式”(Lilith's Formula)对“坍缩”进行预测,并以此确定下一个“坍塌”的发生时间和地点。

通过“莉莉丝公式”,人类可以提前预知后五十年内将要爆发的“坍塌”。目前人类能够确定爆发时间和地点的“坍塌”一共有两个:

2025年,中国上海

代号“大鱼”(The Big Fish)

2034年,英国伦敦

代号“骑士”(The Knight)

自二十世纪以来,人类通过“莉莉丝公式”的推算和模拟,成功推演出了距今为止全部“坍塌”的产生地点和时间。不仅如此,各国政府都已经在“坍塌”爆发之前做好了群众的疏散和防灾预警,甚至在前几次的“坍塌”里首次将人员的死伤数降到了零。

而在二〇一一年于日本东京爆发的“坍塌”则完全在人类预料之外,没有任何一台计算机提前给出相关的数据,这是先前从来没有遇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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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的记忆随即从桐生的脑海深处翻涌而来,像黑色的潮汐。 “坍塌”,这个词又一次出现了,从十年前一直跟到现在,从噩梦一直追到现实里。

倒塌的建筑物,失神的眼眸,满脸的鲜血和手执长枪的神秘少女……这些活跃在过去和噩梦里的景象再一次在她的眼前闪回,桐生不愿和其他人谈起,她也不愿去回忆那段记忆里的任何细节,任何的记忆闪回都会成为噩梦,或者说它本身就脱胎于噩梦。

桐生艰难地收回思绪,接着问道:“为什么你会因为十年前的‘坍塌’而找上我?”

“因为那场‘坍塌’的魔力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作用已经与你身上的某些特性发生共鸣了,然后跟着对魔力特性的直觉,伊芙今天早上找到了你。”

伊芙十分委屈地低垂着脑袋,前后踢动的双腿也安定下来:

“最后伊芙才和桐生签订契约的……”

跟着对魔力特性的直觉?这种描述听起来像循着气味来觅食的小狗。

“到底是什么不可抗拒的作用?”

“伊芙也不太清楚,不可抗拒的作用,感觉就像命运一样。”

“不可抗拒的作用”?就这么一句近乎荒诞的解释居然就是自己性转的原因,这让桐生想起了电视里宣传政治观点的议员胡诌的演讲。

如果“命运”二字真的存在的话,桐生倒也承认了,但是自己的命运居然是一夜之间从男生变成魔法少女?这未免也太难以让人接受了吧?

“所有的男生都可以像我一样变成魔法少女吗?”

“不是的,只有桐生可以,桐生你是特殊的。你的魔力适应性很强。”

-

“桐生你在里面吗?”

雅人的懒散的声音传来。

“嗯,是我。”

刻意压低的声线听起来有些奇怪,像得了重感冒。

在听到桐生的回复后,雅人似乎迟疑了一下,但最后他也只是顿了顿,以“哦”的一声作为回答。

桐生急急忙忙地回到落地镜子旁,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在慌不择路的思考中,率先映入眼帘的当然是自己及腰的长发。

这绝对是要首要解决的麻烦,桐生绝对不能这样出现在雅人面前,因为向雅人解释一晚上头发如何及腰的原因比向物理界证明永动机真的存在还要困难。

既然无法解释,那就让它消失!

于是桐生抓起了放在一旁储物柜上的剪刀,并将头发捏到耳朵处——

“桐……桐生,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伊芙小声惊呼道,作为女生,她当然明白要保留一头如此完美的秀发有多困难,而现在桐生居然决定一剪刀就将其剪掉,这简直是暴殄天物!简直是不可原谅!

“我不在乎,现在只能这么干。总之现在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变成女生。”

因为今天是月曜日,桐生不仅要面对泷泽夫妇和雅人,还要面对学校的同学,所以这把头发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她必须隐瞒自己变成女生的事实。

人一旦遇见紧急情况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会在脑子很“认真”地过滤掉各种明显是不可能实现的办法。比如说桐生刚刚就排除了“拥有一个可以将别人‘欧啦’到认知能力出现模糊且记忆会被清除的替身”的办法,而桐生排除它的理由是“她的精神力不够强大,也没被虫箭扎过。”

桐生的手在颤抖,她根本没有给自己剪过头发,更不用说是已经抵达腰间的长发了。

厕所的门又被敲响了,在门的那头传来雅人的提醒:

“桐生,你最好抓紧哦,再晚的话我们可能赶不上电车上学了。”

雅人的催促让桐生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她看着镜子那头的可爱到不真实的少女因为紧张而涨红了脸,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手中的剪刀闭合,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

再次睁眼后,桐生发现自己整齐的亚麻色长发已经散落一地,有一部分头发正好掉进了马桶中,桐生只是看了一眼,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冲水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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