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笑声越来越凄厉，笑着笑着突然狂咳，又开始干呕，好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游驹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方的状态还触发了某种警报器，白帘后面不停传出滴滴的声响。
“哈哈哈，都逃不掉！他妈的都得死！”
少年一边笑一边骂，情绪非常激动。
没过多久，游驹听到了门顺着滑道打开的声音，接着是推车推轮的响动和三三两两的脚步。来人迅速赶到了隔壁207的床位，游驹不清楚帘后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气体释放的声音，一开始张口叫骂少年的声音慢慢软化了下来，最后只余沉重的呼吸。
隔壁帘子一角突然被掀开，露出了张带着口罩的年轻护士的脸。
“208醒了啊。”
游驹没有回答，她透过帘子掀开的那一角，看到一个穿着黑白拘束衣的白发少年嘴里插着个呼吸罩，被两个穿着绿衣的护工抬上了推车。
“肚子饿了吗？”护士侧身拦住游驹的视线问道。
“啊？”游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赶巧这时候肚子也不合适宜的咕咕叫了起来。
“有点。”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小护士扎着丸子头带着大圆框眼睛，乍一看并没有恶意，反而还有种亲和力。
“等等我看看啊。”游驹看见小护士走到床头，盯着一个指示仪的东西看了一眼。
“咦，奇怪了，安全指标。安全指标怎么进D区病房的？”
小护士又绕到床头，从身后掏出个大部头书录，扶着眼睛仔细翻找。
不是，你是从哪翻出一本比你腰还宽的书的。游驹震惊。
“哦。”小护士晃着脑袋发出原来如此的声音。“你这是在出院后袭击路人被反杀了啊，难怪，这是危害公共安全了。”
什么出院后袭击路人被反杀？我进过院吗？被反杀的是翡兰络缇，关我游驹什么事？
游驹心里活动异常丰富，有些烂梗不吐不快，但她还是憋住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一些负面情绪总是悄无声息地被脖间黑色密文消解。她开始慢慢找回作为“游驹”时的状态了。
“延缓出院，指标降到安全线调回E区病房。”小护士合上书本，又把它塞回了身后。
不是，你怎么做到的？游驹感到神奇。
“那他呢？”游驹问道。
“谁？”
游驹看向隔壁床位。
“哦，他升舱了，调到C区病房了。”小护士耸耸肩。“这位爷年纪不大可是C区常客。”
游驹看着作为隔断的白色布帘，一时不知道从何言语。
从D区到E区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和数道气密门，走廊里没有其他光源，全靠头顶白色的灯管提亮。游驹还躺在床上，身上拘束衣也没脱下。两个护工推着自己，小护士在后面跟着，一蹦一蹦地还哼着歌。
走廊上偶尔能看见停放在一旁的轮椅和空置的推床，长长的通道里除了换气扇的声音和小护士的歌声，还有自己推床的滚轮声、护工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人。
游驹向后仰了仰头，看见出来的病房在自己眼里无限拉长，越来越远。小护士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看着她歪着头，两眼弯弯如月。
“噗呲。”
随着最后一道气密门的打开和落下，游驹看见了墙上白漆刷成的字体。
D区往E区。
到达E区后，游驹被引领到一个小房间内经过喷洒消毒、洗漱。游驹解开衣服看着自己现在称得上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材，脸色微微发红。之前是大脑烧得昏沉，难以注意这些事。现在精神前所未有得清明，反而觉得有些羞耻。
镜子内小山丘发育良好，樱桃也粉嫩欲滴，乳下还多了黑色的藤蔓纹路，沿着胸型勾勒，托着一朵待放的黑色花朵。脐下原本粉色的瘢痕也变成了黑纹勾勒的图案。
她盯着旁边的镜子还看见了自己脖颈上窄窄一圈的黑色密文。
这些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她使劲揉搓，却怎么也擦不掉。
粉发的……非主流？游驹对自己的造型感到迷惑。
她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臂，只感觉到因为长久拘束带来的肌肉酸痛，不管秩序的力量还是深渊的力量，在她身体里都空荡荡的。
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208好了吗？”门外传来小护士的呼喊。
游驹穿起旁边的蓝白条纹院服走了出来，这时护工也不知道去哪了，她跟着小护士在回廊里走着，这里跟D区很不一样，E区暖暖的阳光透过树荫撒入走廊，留下斑驳而分明的影子。透过窗户，能看到众多人流行走在樟树行道上，非常有规矩的走进附近一栋栋楼内。
“这是散会了啊，要到饭点了。咱们得快点，不然没菜了。”小护士也看到了，催促着游驹加快了脚步。
小护士带游驹走进了一个办公室，让她在对面坐着，自己则开始操作起面前的电脑。
“这是？”游驹有些疑惑。
“重新建档，系统最近更新过，你的记录是很久之前的了，现在要重新录入系统。”小护士解释道。
“姓名。”
“游驹。”
小护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游泳的游，马驹的驹”
“巧了，前几天参加的追悼会，有个烈士跟你一个名。”
游驹不知怎么回答她，总不可能大大咧咧地说，没错那就是我。只好敷衍地应了一声。“恩。”
“性别。”
“男。”
小护士一副震惊的神态，探过头，盯着游驹的脸，又盯着游驹的胸，目光下移到她乖巧的坐姿。然后开始掏出大书录翻找起来。
“你确定？”
游驹这才反应过来，这太像以前的军检了，就按以前的习惯报了。
“女……那就女吧。”她脸色有些小红。
“录入完你最好去看下脑科医生。”小护士怜悯地看着她，“可能你被反杀的时候伤到了这。”她指了指脑袋。
游驹显得愈发局促。
最后小护士让游驹报上了一串公民编号。
“不对啊？你是在耍我吗？”
小护士电脑上弹出了信息不匹配的提示，很明显根据公民编号所弹出来的公民信息是游驹之前的照片。
这俩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小护士以为自己被戏耍了，语气愈发不友善起来。“把手伸出来。”她将一个盒子推到游驹身前，让游驹伸出食指按上去。
游驹伸手进去，感到了食指上的刺痛。
“有翡，还是个稀有姓。”小护士看着网页说道。
“什么？”游驹还在看自己的食指，一下没反应过来。小护士在旁边的打印机取出张小卡片，装入卡套交给了她。
上面是个女人的身份信息，粉头发，表情很不友善。接着是一串陌生的公民编号和一个陌生的名字。
“姓名：有翡。”
“性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