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依旧没有要攻击两人的意思。
它大开着嘴，一张一合，好像在向两人说着什么。
“卡特丽娜？”布莱特看向卡特丽娜，戒备的动作没有放松。
卡特丽娜摇了摇头。
“布莱特先生，我没法听懂堕兽的语言啦……”
那堕兽见两人没有动作，它歪了歪脑袋，行为中竟然透露出一种迷茫来。
总之，这第二面屏障已经确定了是他们身处的幻境。
至于这只原生堕兽……
布莱特合上了剑鞘，将十字剑还原成牧杖。
他小心地向后移动了几步，堕兽依然保持着原地不动的形态，只是似乎它察觉到两人对他的态度，挥舞的手臂也停止了。
布莱特眯了眯眼睛，试探性地往堕兽身上甩了些许白魔素。
堕兽没有抵触，只是它脱落的眼球往布莱特的白魔素靠了靠。
它对白魔素的反应居然这么平淡……
布莱特的表情开始凝重。
“你……听得懂我们说话么？”他开始和堕兽套近乎。
那原生堕兽又张大了嘴巴，它黑色粘液黏连的上下嘴唇碰撞着。
可是布莱特依旧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但是起码他知道这只原生堕兽有着意识。
难道也是和那个少年一样，是由人类变成的吗？
他踩了踩地上的土地，土地的触感和先前所在的侵蚀区域也有些许不同。
而周围，灿烂的阳光透过翠绿的叶子在地上投影出斑驳的影子，隐隐约约还有清脆的鸟叫声。
布莱特动了动鼻子，空气里的黑魔素也没有先前那般浓重，甚至有些清新。
如果这是幻境，未免也过于真实了。
他看着森林正中央那个和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堕兽。
说起来，这第二面屏障和这个原生堕兽又是什么关系……
“卡特丽娜，这第二面屏障也是那个影牧师设下的吗？术式回路一样吗？”布莱特对黑魔法的术式回路实在是不太了解，他只能询问卡特丽娜。
“是一样的，只是我没法解析，第二面术式屏障比第一面要复杂太多了，更何况第一面也许是伊尔故意让我们解开的……”她有些懊恼。
她对影牧师的记忆也只有在先前他的影子出现时零星的一点，卡特丽娜只能勉强想起来伊尔的能力，对他的术式结构实在是无能为力。
如果她取回了记忆，也许她就不会这么苦恼了吧。
布莱特看着揉着脑袋的卡特丽娜，他莫名这么想着。
“咔哒。”
不知道哪里传来细微的声音，布莱特抬起头，对上那堕兽试探地伸过来的眼球，布莱特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听得懂我们说话吗？听得懂的话就点点头，点——头——”布莱特尽量把语音拉长，让那堕兽听清自己的问题。
也幸好这原生堕兽没有敌意，不然自己没把握在那影牧师的幻境里面能顺利进行净化。起码得先打探清楚这堕兽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堕兽的眼球像是触碰到什么灼热的东西一样，瞬间缩了回去。
它的手臂又开始挥舞。
伴随着它挥舞的手臂，周围的环境又开始旋转起来。
绚烂的阳光溶解掉了叶子与森林，而那浅浅的影子也逐渐往下腐蚀，这回不同的是，那堕兽身上的黑色粘液也随着环境开始逐渐褪去。
它的眼球开始缩回眼眶，它那张恐怖的大嘴也渐渐缩小，回归了一个人类应该拥有的大小。
它长在一侧的手臂有两条向它身体的另一侧位移，然后合并为一条，就像是一个捏歪了的黏土人。
黑色散去之后，是一张清晰可见的人脸。
可布莱特还没有看清楚那张人脸，那个黑色堕兽又“砰”地一下炸得粉碎。
准确地说，是它的脑袋炸没了。
而它的上半身逐渐复原成为一具人类的躯体——只是没有了脑袋。
饶是布莱特对堕兽的情况见多识广，看到这堕兽现在的样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那躯体浸泡着的原本如同池塘般泛着涟漪的黑色土地，此刻却一圈一圈地往外溢出透明液体。
黑色污浊的溶解土地变成了清澈的池塘。
那具无头身体开始下沉，然后在池塘里消失不见。
“这也是那家伙的黑魔法？”布莱特又回头问了卡特丽娜一句。
“布莱特先生，我真不知道啊。”卡特丽娜有点欲哭无泪。
她也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现在的环境……现在是什么环境？
布莱特抬头望去。
天空？没有天空。土地？除却他和卡特丽娜站立的那一小片之外，就只有那原生堕兽沉下去的那一片小池塘。
再往外延伸，又是一大块黑黝黝的空间。
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好像在漆黑的深渊里面分割出来的一块立方体一样。
布莱特凝神，他朝着那池塘里看了看。
清澈，但不见底，水面上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但再往下看，又像是另一个空间。
这第二面屏障化成的幻象，未免也过于抽象了。
“咔哒。”
又是一阵熟悉的细微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提灯。”布莱特把自己的提灯递给卡特丽娜，她自己的那个提灯已经熄灭了，虽然净化提灯对作为黑魔法师的卡特丽娜没有什么作用，但是毕竟还是为了卡特丽娜的安全考虑。
他持着牧杖回头，朝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举着净化提灯的，穿着白色基础制服的牧师，正从黑色的虚空里，朝着他们所在的这一块小小的区域，一步一步缓慢地走来。
他每走一步，他的鞋底与深渊相交之时，就有一小块土地从他脚底诞生。
他提着的提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布莱特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体内有黑魔素……”卡特丽娜小声地对布莱特说。
布莱特当然看出来了，他甚至看出来这牧师的体内，只有黑魔素。
是那个叫伊尔的影牧师？不，他们体内魔素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如果说影牧师的黑魔素气息像是振动着隐翅的大团蛰虫，那眼前的这个牧师的魔素就像是沉重黏腻的黑色黏土。
这牧师朝着他们走来，再走进几步，他的脸在提灯的反光下，模糊地从黑暗中现形。
那是一张带着稚气的脸，标准的格洛丽人蓝眼睛褐头发，他嘴自然地上扬，带着一丝微笑。
这牧师没有给人像是伊尔那样高深莫测的感觉，他的气质很干净。
见到他的第一面，布莱特下意识地想起在神学院见到的刚毕业不久的学生。
“咦，布莱特先生和丽兹小姐怎么还在这里？”
待那牧师的全身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身后带动的一大条土地的路也向外扩散开来，驱散了周围的虚空。
他们又回到了原先森林的位置。
卡特丽娜回头，那个水池……还在远处，原生堕兽也没有在出现。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她的呼吸声开始加重。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牧师。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布莱特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他微微皱眉。
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牧师，这个牧师单看长相应该是格洛丽的牧师，但是……布莱特的目光放在他胸前別着的徽章上。
那是神学院的徽章，意味着这个格洛丽的牧师去勒克里亚斯的神学院进修过。
“布莱特先生这是什么问题？”那牧师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费解布莱特的询问，“啊啊，果然在侵蚀区域待久了，连布莱特先生这样的人都容易被影响吗……”他摇着头。
“布莱特先生还是赶快带丽兹小姐走吧，这块侵蚀区域我会负责处理的，怎么说我也是个牧师呢。”那牧师抬起手，手中的提灯发出有些绚丽的光。
“你是谁？”布莱特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他用牧杖顶端对准了那个牧师。
“布莱特先生？”牧师困惑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卡特丽娜，“您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先前刚在这里见过面啊？”
“我是里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