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再正常不过的教室中,一名中年教授正如往常一样、捧着书本一字一板地念叨着教学内容。
秋日的暖阳映入窗子,将教室内些许烦闷的空气染上几缕慵懒,同时落在教授那寸草不生的头顶上、晃得前排的学生本能地眯了眯眼。
「那么根据戴维南定理......」
教授继续不紧不慢地讲着,作为学校公认的最佳教师之一、学生中公认的最毒最严教师之一,他基本不用担心自己的课上有什么学生捣乱。
虽然余光瞟到数个学生在睡觉,但由于他今天心情还不错,便想着这次就放他们一马吧。
然而直到后排传来的呼噜声第三次打断他说话后,这位教授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碰”的一声拍响讲桌,惊起一片半睡半醒的学生。
「现在是上课时间,谁允许你们睡觉了!」
望着台下一个个学生,他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
「一大早这么好的学习时间,你们这个年纪,你们这个年龄阶段,怎么睡得着觉的!」
早八不困那什么时间困啊。
台下学生内心腹诽。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全部顶着个黑眼圈,就不能健康一点调好作息时间!」
「可是老师,您不也有老大一个黑眼圈吗。」
角落里默默响起一声吐槽。
教授老脸一红,瞪向角落厉声喝道:
「刚刚谁在说话,出来,我给他加点学分。」
顿时,教室内鸦雀无声。
教授咳了咳嗽,
「总之,别再让我看到谁睡着了,一旦被我逮到,平时分直接减半。」
闻言,台下所有学生皆打了鸡血般挺起身子瞪大了眼睛,生怕再被困意卷去。
在这些学生当中,自然也包括烛纤。
坐在角落的他刚刚斗胆吐槽了一声教授后便直接缩到了桌底,确认教授没再注意这边、开始继续讲课后才钻了出来。
「真亏你敢直接怼他啊。」
坐在他旁边的殷离向他偷偷束起大拇指。
「吐槽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实际上烛纤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嘴比脑快大概就是他刚刚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下课的时刻正逐渐接近。
早已听不进课的烛纤默默倒数着下课时间,同时苦苦支撑着自己被困意折磨的所剩无几的意志。
「就不该刷级刷那么晚的......」
烛纤嘀咕着,一边回想起昨晚、应该说是今天凌晨、的经历。
在芙沫沫当时一掌秒杀那只大型史莱姆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boss级生物。
虽然不知道芙沫沫开了什么挂,但看她一副「别问我问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喵」的表情,烛纤干脆就重新把目标指向了那群新刷出的小型蓝色史莱姆。
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就把bug利用到底吧!
打着这个想法的烛纤刷了个爽。
直到击杀史莱姆经验基本不会再增长后,烛纤才放下了那根粗大的魔杖,心满意足地与芙沫沫道别后退出了游戏。
到那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早上六点。
仅睡一个多小时就得爬起来上课,家人们这心情谁懂啊。烛纤痛苦地想着。
而且不像是狐娘状态时有着过人的精力,在起床后运用妖力将身体转换成原本身体后,所有疲劳一次性涌上来的感觉让烛纤仿佛一下从天堂坠入地狱。
那份落差使他差点就压制不住用狐娘状态来上课的想法了。
直到现在,大脑深处滔天的倦意还在疯狂吞噬着他的意识。
又是一阵恍惚,烛纤意识到自己再次陷入了半入梦的迷蒙状态。虽然心底不断有声音诱惑着自己就此放空思维得到充实灵魂的舒适,但教授的话语还在脑海中回响着。
为了那点分,拼了!
烛纤一咬牙,再度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眼前本已模糊的视野顿时清晰。
随后烛纤察觉到了不对劲。
耳朵边一直嗡嗡响着的教授讲课的声音忽然顿住,一切事物、包括台下的学生与台上的教授、都静止一般定住不动,宛若雕塑。
场景就如烛纤几天前见过的、在不详红光下定格的世界一般。
烛纤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睁开眼后,眼前的世界再次改变。
如静止的ppt跳到了下一页,这一次的画面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
上一刻还坐满人的拥挤教室此刻已空空如也,讲台上讲义悬浮在空中,本该拿着它的人却不见踪影。
在一片寂静当中,烛纤甚至能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
还是没能抵挡住困意睡着了吗?
但这梦做的也太诡异了吧。烛纤想。
「这可不是梦。」
从身侧乍响的声音吓得烛纤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偏过脑袋,烛纤才注意到自己旁边还坐着个人。
应该说是妖才对。烛纤打量起方才说话的身影。
间杂着淡蓝色的银色长发直至腰际,在阳光下映出一片夺目的光辉。纤细的身体挡不住背后摇摆着的白色大尾巴,头顶三角状的耳朵轻轻抖动,其下能看见一张精致而又熟悉的容貌、正向着他浅浅一笑。
烛纤一阵失神。眼前的身影明显便是他另一个身体的样貌,同时也是让他陷入现实外的魔幻、导致他一度远离正常生活的元凶。
但面前的兽耳女孩与他狐娘状态照镜子时的样子又有些许不同。
比如他可不会编头发,更别说将两侧头发梳成较细的三股辫子缠绕在脑后。比如说他不会像眼前的女孩一样,如其外貌般绽放出可爱迷人的笑容。比如说他没有那番亲和温暖、却又隐隐蕴藏着庄重威严的气质,等等等等。
所以,他向她问道:
「你是谁?」
她与他对视,语气轻快地回应道:
「我是你啊。」
「你不是我。」
烛纤皱起眉头断定道,他认为她在开玩笑。
「那你又是谁呢?」
女孩反问道。
烛纤一时无语凝噎,他脑海中快速流逝过熟知的记忆,却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热血中二的自己,陷入执念的自己,萎靡随性的自己......印象中对自己的概括无法统一,烛纤刹那的迷茫后,干脆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他没好气地瞪向女孩,
「说什么哲学呢,至少不是你就对了。」
「是吗?」
听到他的话,女孩忽然偷笑出声,
「我也这么想呢。」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到底是谁?你说这不是梦,那这里又是哪里?」
「我说了呀,我就是你,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呢?」
女孩眨了眨大眼睛,
「除非,你不再是你,而我也不再是我。」
「什么乱七八糟你我我你的。」
烛纤有点想给面前女孩一巴掌,他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说话不说清楚的人了。
女孩并没在意烛纤的话,她低头抚摸着桌子,深紫色眸子中流露着怀念,
「如果你想知道这里是哪里的话,给自己一巴掌不就行了?」
「非得打自己?就不能打你么?」
「当然可以呀,如果你舍得的话。」
说着,女孩把可爱的脸庞凑到了他面前。
「你......」
烛纤欲言又止,他没见过这么欠打的人,不对应该是妖。但对着一个年纪小的可爱女孩扇巴掌确实做不到,于是只好咽下不满再瞪了她一眼,随后便半信半疑地抬起右手,以三分力向着自己右脸打去。
因为用的力气比较小,手掌落到脸上时连声音都没有,但烛纤却仿佛听到了脑海中嗡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周遭的环境开始一点点支离破碎,脚下逐渐裂开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见此情景,烛纤下意识想要站起逃离,但身体却像是被禁锢住了般不得动弹。他望向女孩张嘴欲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伴随着脚下的地面与身下的座位破裂开来,身体伴随着碎片向下坠落,烛纤最后向上望去,那名女孩仍坐于虚无当中,目光相接之时,她向他挥了挥手,随后视野堕入黑暗。
「呼......哈......」
如沉溺于幻梦忽然惊醒,再次睁眼时,面前是陌生的天花板。
突然坐起的烛纤惊魂未定地深呼吸着,打探起四周。
「这里是......医务室?」
将面前的场景与印象中的医务室一一对比后,烛纤疑惑着说道,然而话没说完,听见自己口中稚嫩尖锐的声音后、她意识到了不对劲。低下头,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副娇小的身体。
难道自己在睡梦中无意识解开了妖力束缚,然后变成狐娘状态了?
但这里也不是课堂啊,自己怎么会来到医务室的?
不管怎么样,得赶紧变回去才行。烛纤慌乱地想着。
但还没来得及动用妖力,医务室的门在“咔嚓”一声中打开,走入门的是一名带着眼镜的黑发女孩,走进来时,目光自然地落在了烛纤身上。
两人对视数秒,气氛陷入寂静。
她好像是同班同学?之前在那什么魔法少女社的活动室里好像也见过她来着。
烛纤呆愣地思索数息后,心中再次紧张起来。
是她把我带这里来的?我现在应该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打招呼吗?
慌张之时,门口的黑发女孩虽然表情保持着一副平静的模样,身体却忽然软下来、靠在门口大口呼气,像是总算从极度紧张中舒缓过来。
「已经醒了?我还担心着你再不醒来就会有点麻烦了。」
听见黑发女孩的话语后,烛纤感到困惑。
似乎她看到我这模样不意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