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也没问,她也什么都不说。

在走进门的时候我已经由最开始的惊讶转换成了愤怒,

我不能接受她一声不吭的就走,再偷偷摸摸的回来,任由我在这个过程中像被丢弃的狗一样四处去找她。

我看着她对我的笑,第一次想把她的脸用铁片划烂。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不再原谅她。

土豆泥的滋啦滋啦的声音从厨房里满溢出来,她时不时从厨房探出头来朝我讨好的笑。

我一言不发的坐在客厅的阴影中,透过客厅的黑暗注视着她,这样的沉默让她的声音更细,更小心翼翼。

阿洁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残留着讨好的笑,她似乎是想为不告而别道歉或是别的什么,但话到嘴边也只说了句。

“我给你买了桃子可乐。”

“……”

在连着喝了七瓶桃子可乐之后,我不原谅她的决心就被碳酸腐蚀了六成了。

剩下四成也被土豆泥和她的四个小时不间断的卑躬屈膝消解了。

吃饱了,她领我到阳台上抽烟,她一根,我一根,

吹着已经有点寒意的风,我才发觉我已经宽恕她了。

……

烟抽完了就又续上一根,但阳台也有些冷了我俩就一起爬上了床。

我突然转头开始问她。

“你这几天去干嘛了?”

阿洁继续用她的笑搪塞我没。

看她笑我也笑了,趁她不注意我把烟蒂按到了她的嘴角,

她的笑脸终于还是被我撕碎了。

……

半夜我爬起来尿尿看到阿洁坐在客厅里,我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 。

她侧过身给我让出一个位置,我坐了下来,她看着箱子我看着她,烟烫出来的暗红圆圈在她脸上格外扎眼。

“里面是什么?”

“……我不好说。”

“这样吧我来猜猜对了你就点头。”

(点头)

“枪。”

(摇头)

“假钞”

(摇头)

“莫奈的油画。”

“我也希望它是。”

我一连说了好几个,但她都一一摇头,脑海里里的对象也一一排除,箱子里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

“你不会几把贩毒吧?”

“可能要更糟一点。”

“是**吗?”

这一次她不再摇头只是沉默着的,

我知道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你这还不如贩毒判的轻呢,你快去死吧我不管你了。”

我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过了一会我发觉阿洁也靠了过来。

“会好起来的 ,只要不被抓到就好了。”

她说的话很轻,不像是对我说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把她推开用搜索引擎查了一下“贩卖**会判几年。”刚打出“**”后面的“会判几年”就自己跑了出来。

一共有二万七千条结果。

点赞最多的答案是一条对生育法的摘录“违反国家生育保持法私自走私运输贩卖计生用品者判处十年以上二十年有期徒刑。”

“只要不被抓到就好,我会处理好的。”

阿洁又说了一遍,像是在强调什么。

我突然好恶心,我只觉得听完她的话胃里一阵翻涌,我干咳了几声她凑过来想拍我的背我甩开了。

“为什么?”我明知道不会得到答案但还是问出了口。

“我只是不想生一个和我一样悲惨的孩子而已。”

“小春你睁开眼睛看看周围,我们住在什么地方?我们住在一间放了床的厕所里,一个月的房租就要吃掉我一半的工资,如果我要养孩子我要贷款才能买到的起奶粉,如果我不想养我也可以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到育儿所对吧!。”

她转身在床上站了起来

“我觉得着,我出生的时候已经被人如垃圾般丢弃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再丢弃别人了,

我不会生孩子但我猜我是个好母亲。”

我张了张嘴,有太多的东西想说,但是它们一起涌了上来把我的喉咙堵住了,我没法用语言把我的感情表达出来,我第一次感觉到语言的匮乏。

“先到这吧,先睡觉吧。”

她凑过来亲了我一口,她对我又小声呢喃了几句,我用叹息声回应,

过了一会她睡着了,她的口水很粘稠把枕头打湿了,我帮她翻了个面,

过了一会我也睡着了。

我相对她说的话最后也没说出口,我很后悔,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第二天一早,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阿洁已经不见了和她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箱子,

昨晚的一切仿佛大梦一场,只剩下床上的凹证明她真的来过。

我爬下床,刷牙,吃早餐,八点了,现在该去上学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在垃圾桶里翻到了一包钞票,我数了三遍才把钱点明白,一共是两万四千张,

这是能花一倍子的数目。

那一天和之后的所有日子里阿洁都没有再回来,

我不常提起她,但我很想念她。

我本来准备把钱留着等到三十岁的时候交生育税,

但我显然是多虑了,等到我二十八岁的时候国家就不需要更多婴儿了,现在我们要计划生育了。

我试过去找她,但我失败了,我常去沙滩上喝汽水,希望她在下一个拐角出现,但她从未出现

我有时会想她多半是死了,这种想法不知为何总能让我好受些。

我一直呆在那座房子没走,我也一直保持着原来的电话号码,后来房子在我大学毕业那年被路政局划线要拆迁,房租把我赶了出去。

搬走那天

我坐在马路牙子上抽了两支烟,

一支给我一支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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