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芸缓缓抬头,心中不甘便赌气般地开口,眼中却笑意粲然。
齐禾心头有些发寒,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是玲芸杀了莲婉?
想起她曾对自己挥剑的模样,不知怎的齐禾竟觉得她或许真做得出这种事。
“你杀了她?”
玲芸闻言微微一愣,随后胸口无可抑制地疼痛起来,果真是个薄情的男人,也不知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
想到她只是一语他便开始怀疑她,她心里便委屈得慌。
“是我杀的,先生又待如何?”
既然如此倒不如装得潇洒些,她缓缓站起身,收起脸上的悲苦,走到他的身前,挑了挑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颊。
“你是如何得知莲婉的事情的?”
她们之间分明差了千余年。
玲芸闻言不语,也不答话。
想起她这副样子,齐禾便猜猜她偷偷跟随了自己一路,恐怕是看到自己与项建安对峙的那一幕,而后悄悄跟着项建安去了玉剑峰。
如非如此,若不是偷听了严可儿与项建安的对话,她又怎会得知关于莲婉的事情?
想到这他突然觉得这烦躁来得有些异常,于是抿了抿唇,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一激灵。
垂眸看去,不知何时细密的龙鳞已经爬满了她的手臂。
鳞甲的缝隙中似乎流淌着暗红色的光芒,一股淡淡的,略显腥甜的气味飘进他的鼻腔。
齐禾的目光转向一旁倾倒在地上的茶水,这股气味的来源似乎就在那里。
“你给我喝了什么?”
不对劲,他现在的状态明显就不对劲,挥之不去的烦躁感似乎还夹杂着阵阵燥热,令他忍不住想要发泄。
他本就不是易怒的人,为何今天差点情绪失控?
齐禾想到月余前曾受到的那神秘黑袍人的一剑,似乎自从接了那一剑后他便一直有一种紧迫的焦躁感,甚至连带着情绪也愈发失常。
若是再喝下加了料的茶水……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玲芸,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玲芸毫不畏缩地与他对视,良久轻笑出声。
“不过是我的几滴精血混上了一点䔄草罢了,原本是想要个孩子,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她本想借此留在齐禾身边,但是现在她不在乎了,一个心里无论如何都装不下你的人,如何逼迫他都是没有用的。
齐禾曾经便是那种人,现在依旧是,他爱着天下有情众生,却不会爱她一人。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她用力甩开齐禾的手,不想再看到他一眼。
“你把话说清楚,䔄草到底是什么?”
在这里待得越久齐禾心里便越发烦躁,阵阵邪火不停从心头升起。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玲芸红着眼,咬了咬牙,想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却没舍得下手。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怎么可能真的放下?
若是放得下便也不至于让心底的魔种生根发芽,也不会用出这种手段。
前些日子她曾去柳伯宁府上替柳安安讨一个公道,将他斩于剑下的同时也被人道大势所伤,那时她才发觉自己心中竟已种下了魔种。
可这种是她亲手种下的,已经到了快要开花结果的这一刻,她竟有些不舍得下手拔出。
若是除了魔种她也许便不会执着于他了吧?
可是一想到会将他慢慢忘记,她的心口便是一阵疼痛,可若是不忘,如今这份爱又该怎样继续下去?
齐禾见她这般凄苦的模样,便是忍不住恼火,人是你非要勾引的,药也是你非要下的,如今在他面前装成小白兔?
合着怎样都是他的不是呗?
合着怎样他都当定了这个渣男呗?
齐禾有些来气,凭什么啊!
他为了找出真相辛苦奔波,为了不将无辜之人搅进自己所窥见的惨淡未来极力避让。
可她倒好,非要给他找麻烦,真当他好欺负吗?
好,你不是想要吗?
我给你!
齐禾咬着牙,真当他不会当渣男吗?
这一刻他的眼神也变了。
“既然如此,那好,我成全你。”
一手将玲芸拉进自己的怀里,在她略显惊慌的目光下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冰凉香甜的唇瓣宛如最好的解药,他浑身难耐的烦躁感瞬间便去了大半。
两人皆不是普通人,哪怕不用呼吸也没有关系。
这一吻便是直到将她吻得雪白肌肤泛起潮红,眉黛含春情意迷乱才肯罢休。
“你、你这个混蛋。”
粗暴的亲吻令她感觉不到一丝缠绵的爱意,眼中打转得泪珠不由滴落,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贱,为何非要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回首那百年光阴,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在脑海里翻涌回转,她想找出些不同,可每一幕都是他,是他含笑的嘴角,是他柔声的关切。
苏心祈说得对,先生确实偏心。
只不过却不是偏心于她,若是真偏心于她,为何又要对她这般好,为何要让她爱上他……
“你怎么哭了?”
齐禾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从他决定扮演渣男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戏中。
泪水在眼中模糊了视线,玲芸看着他朦胧温和的笑脸,嘴角一扁,委屈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即便知道一切只不过是虚假而短暂的美好,但哪怕是饮鸩止渴她也会忍不住沉迷其中。
身上的鳞甲逐渐褪去,雪白的双臂环上她的肩头。
看着身前人儿楚楚可怜的模样,齐禾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轻笑。
做了便做了,那又如何?
伸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在江畔无数人的哀嚎声中,画舫缓缓驶向丰白江心,顺着江水飘扬而下。
正可谓是,两岸猿声啼不住,春风怎能不度玉门关?
门外守候的小侍女此前听到争吵的声音担心了许久,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却听到舱内传来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她不由捂住通红的脸颊,羞恼地跑去了彩舫的甲板上,吹着风这才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