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不决先卜一卦。

“看样子我寻的人来接我了。”

齐禾在袖中掐指一算,发现竟是玲芸坐在那船舱中,他冲书生拱了拱手,朝前面走去。

随着他脚步落下,前方的人群不自觉地让出一条一人宽的通道。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从通道那头走来的青衫先生,眉如远山目似星,气质淡泊恬然,实在难以让人升起厌恶之心。

然而该心碎的还是会心碎,该嫉妒的还是会嫉妒。

那书生愣愣地看着齐禾穿过人群,登上华美的画舫,忍不住咬牙,愤懑地骂道:

“男人果然都是大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他骂完好似还不解气,使劲挥了下衣袖,而后愤愤离场。

齐禾踏上画舫时心有所感地扭头看去,正好瞧见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由有些困惑,总感觉被骂了是怎么回事?

“先生,请随我来,小姐在茶室等您。”

无视了江畔一群人的鬼哭狼嚎,齐禾随着侍女的脚步走进船舱。

踩在名贵的地毯上,欣赏着墙壁上挂着的山水画作,柔和的灯火落在墙上反射着温馨的色调,齐禾开始思考该怎样面对玲芸。

推开茶室的舱门,一眼便看见一名女子盘膝坐在茶案的另一头,行云流水般地施展茶艺,滚烫的开水蒸腾起霭霭雾气,她的面容在那雾水下多了几分梦幻般的朦胧。

在茶案的另一边坐下,带路的侍女自觉地走出船舱,顺便替他们关上了舱门。

齐禾看向玲芸的目光微微有些复杂,当初是她说爱自己极深,也是她将自己打伤。

他这一生最看不来女人楚楚可怜的模样,虽不满玲芸苏心祈两人合伙算计他,但此前说是为了助秦鹿一臂之力才来的京师,其中也未尝没有逃避的意思。

如今再一次见到玲芸,便已是知晓当初她偷偷跟着自己了京师。

她如今的模样便与当初在东市那位欲要让他算天的女子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要来?”

沉默了许久,还是齐禾率先开口。

玲芸垂眸沏茶,随后素手一推茶盏,将茶送至齐禾身前,红唇轻启却未曾回答他的问题。

“先生不妨尝尝看。”

她说完伸出手拄着脸庞,歪着脑袋嘴角满是笑意,目光期待地看着端起茶盏的齐禾。

齐禾闻言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苦涩,反而略带着些甜味,喝下后唇齿间仍残留着淡淡的余香。

“好茶。”

他点了点头,并不吝惜赞美。

“好喝吧,这可是人家今年亲口采摘的春茶。”

玲芸见他开口称赞,眉眼间不由满是笑意。

“咳咳!”

亲口摘的春茶?

难怪这香气总觉得有些熟悉,齐禾干咳了两声将茶盏放下,果断转移话题。

“既然你知道我会来,那你应该也清楚我为了何事找你吧?”

“嗯嗯,先生想必是来找芸儿谈风月的吧!”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而面上的笑容却愈加放肆。

齐禾自是看出她在装傻,不过却没有揭穿,反而轻笑了一声。

“那你想怎么谈?”

诚然,面前的人确实漂亮,不管是她原本的模样还是如今这幅变化出的样貌,都称得上倾城倾国。

只是齐禾如今却没心思考虑什么花前月下,他不是渣男,也不想当渣男。

他虽自觉不是什么撼天动地的大人物,却也有自己的傲骨,这个女人接二连三的撩拨已经让他多少生出了些火气。

不是扮作楚楚可怜便是魅惑勾引,当他齐禾是什么人了?

“不如芸儿替先生吹箫一曲?”

她说着站起身,缓步走至齐禾身边,带起一阵香风,不算宽敞的舱室内似乎有些燥热起来。

“你想怎么吹?”

齐禾的语气有些生硬,听得玲芸心头微凉。

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见他板着脸,甚至目光中透着冷意,心尖不禁微微颤抖。

可她的机会本就不多,若是再放弃一次……

“先生莫要心急,芸儿这就……”

她话还未说完,手腕便被齐禾紧紧攥住。

“不就是想上我吗,来啊!”

他有些莫名的烦躁,动作逐渐变得粗暴,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凶光,他明明有要紧的事要办,甚至更是关系到了自己的身家安危,这个女人却一味地顾左言他。

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却在这装疯卖傻!

“动手啊!”

齐禾大吼一声,将她按在了墙壁上,这一下甚至整艘船身都晃动了一下。

玲芸闷哼一声,脸色微微发白。

又来了,又来了!

她就只会这几招吗?

不是美色魅惑就是装可怜!

“先生,我……”

她一开口,嘴角竟淌下一丝血迹,她连忙扭过头去,用另一只袖子拭去。

玲芸的动作不可谓是不快,然而却依旧被齐禾尽收眼底。

“既然这么想得到我,那便自己动手。”

他不由发出一声冷笑,语气漠然地说道。

苦肉计?

真当他是傻子不成,别说就这么一下,哪怕是一百下她也不可能受伤。

齐禾说完便不再管她,而是坐回到茶案前,只是刚端起茶盏就想到了什么,于是便重重地将它撂在桌上。

玲芸面色有些凄苦地望着他。

她心中自然清楚先生是为何来到她这,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抱着一丝期许,盼着他能多看她一眼,盼着他能更在乎她几分。

可如今看来,却如冬蝉夏雪,百般等候也换不来他刹那凝眸。

即便得到了他的人又能如何,便是与他痴缠绵绵又如何?

他连动都不愿意动一下,再滚烫的情意也难以浸染他冰冷的心。

“先生此行不就是为了莲婉而来吗?”

玲芸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无声地坐倒在地,此刻的她与当初的莲婉何其相似。

“她在哪里?”

齐禾叹了口气,见她服软心中也不由一松,语气也温和了下来。

只是下一瞬,他脸上的表情便又一次地僵住了。

“她死了!”

她死了!

齐禾豁得一下站起身,衣袖不经意间扫开茶盏,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玲芸听得真切,这声音便与她心碎的声音一模一样。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