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于陌生的环境、自身命运被他者掌控、亦或是单纯地意志力过低容易失控……都会造成那种对于自我权力的缺失,从而失去安全感。
秋少白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因为她足够聪明、也足够渺小,因为她足够稳重、也足够谨慎。雄性激素带来的镇定和漠然足以冷却情绪,不会令她失控,或歇斯底里。
——但那所有支撑她优雅与淡定的事物,似乎都在这一夜被打破了。
起初,只是一点点害怕,和一点点焦虑,她还勉强能保持冷静,认真地想办法。
可办法根本想不到。
越是冷静去想,越是想得通透,她就越确定,自己眼下面对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绝境。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也什么都没办法去做,只能枯燥傻等,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而这种感觉对她来说简直糟透了。
失去对未来和自身的把握给她带来严重的焦虑,焦虑又进一步加重负面情绪,乃至连最后对自己思维的把握都在渐渐失控。
越思考越紧张,越紧张越恐惧,等她回过神来时——她的大脑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要逃走。
该怎么做?
没办法。
已经完蛋了。
不行赶紧给我想。
……无意义的思路循环除了精神内耗没有半点实际作用。尽管意识到这一切,可秋少白还是没办法停下。
因为中止这种持续发泄内心不安的思考的话,或许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
黑暗腐坏了时间观念,潮湿又坚硬的地板折磨着酸痛的股骨,从一墙之隔客厅传来歹徒们的模糊声响,更是令人恐慌和不安。
突兀的响声,似乎是一个歹徒离开饭桌,往这个房间里走。
秋少白的神经再度绷紧,然后伴随那沉重的脚步声一颤一颤,犹如激奏中被拨动的琴弦。奏鸣的音调越来越高亢尖细,直到木门吱吖声响起的刹那——心弦彻底崩断。
泪水不受控地滑落。
她很想骗自己,其实自己还是冷静的,但这种欺骗过于欲盖弥彰了。
被丢进油锅里缓慢煎熬的思绪,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心灰意冷。
把一切都交给命运吗?她不愿意,更不甘心,可此时此刻,她又能怎么做?
走进来的是之前那个司机,喝得醉醺醺,满口酒气。那人刚靠近便蹲下来撕秋少白衣服,起先秋少白急眼地想挣扎,可浑身上下被捆得只有嘴能动。
意识到根本无法反抗后,她又试着安慰自己,强迫自己不在意。
无所谓,反正自己是男孩子。
男孩子执着于贞操观念不觉得可笑吗?
权当、权当……被蜘蛛咬了一下。
可这样的自欺欺人非但没能令她变得坦然,反而内心涌现出更加多的屈辱。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在意的,就像个女生一样,在乎身体干不干净,在乎有没有被碰过。
意识到灵魂被雌性官能玷污的下一秒,就是身体被玷污。
这种双重被玷污的感觉,几乎要彻底压垮她。
幸好——醉醺醺的男人最终失败了。
礼裙毕竟是秋装,较厚的料子也没有给其昂贵的价格抹黑,结实是真结实。
而男人因醉酒而紊乱的神经也发挥不出多少力气,连续撕了几下,都没撕开。
愤怒的男人转身回客厅去找剪刀,而秋少白也随之松了口气,可松气之后紧随而来的庞然悲哀和紧张,又反倒令眼泪流更凶。
避不了的……她知道。
人质只需要暂时活着就行了。
至于有没有少点东西或者多点东西,并不在歹徒们考虑范围内。
警察们倒是在乎,但面对一伙穷凶极恶并且看上去很熟练的歹徒,他们就算有心,实践中也无力,能保证自己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结束之后,就算能活下来,估计也会顶着一副被彻底玩烂了的身体,和被摧残殆尽的精神,自暴自弃地度过下半生。
这样的身体她甚至没脸再换回去。毕竟她虽然自私,但还没渣到那种地步。
把别人身体弄坏,再像没事人一样离开什么的,这种程度的坏事她无法坦然接受。
胡思乱想,她焦虑地胡思乱想。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吱吖”一声,门就又开了,那个司机手持一把剪刀,黑着脸朝她走近。
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伴随浓厚酒气的靠近又迅速崩溃,她甚至吓得尖叫,脚丫下意识乱扭,做出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动作。
剪刀剪开布料,同样剪开的还有她的尊严与泰然,她连蜷缩起来逃避都做不到,只能哭哭啼啼接受,饮冰囫囵入腹。
“吱吖——”
门又开启。
瘦子端着手机走进来,踢了醉汉一脚,“停下,别折腾了。”
“干嘛?”
“肉猪她爹有要求,必须时刻盯着自己女儿,保证她不受伤害。”
醉汉冷笑:“由得了他?”
“他说不同意就当自己女儿死了,钱一分别想要,准备好鱼死网破,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历山。”
“……”醉汉沉默一会儿,“真狠啊,这当爹的。”
“要不人家开公司你开出租车呢?行了,别惦记你下半身那点破事了,有钱什么搞不到。”
瘦子往地上支起一个手机,对准墙边的女孩儿,然后骂骂咧咧离开,醉汉有些不甘心地望了许久,那眼神盯得秋少白心惊胆战。
但所幸,最后他还是离开了,秋少白的内心,也在骤然地解脱之后,转变为强烈的难过。
知道那对父母正通过镜头看着自己,或许眉目中已满是心疼,秋少白心底的委屈忽然压抑不住。劫后余生带来的并没有庆幸,只有浓烈如炙油般激烈的恐惧。
恐惧这一道护身符又能保自己多久。
恐惧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警告自己:不行,不能害怕。
可心底止不住地感到害怕。
也告诫自己:不行,要冷静。
可大脑根本冷静不了。
如果刚才被那个浑身酒臭的男人得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自认为是男性的高傲灵魂如果经历过那般粗暴地掠夺和凌虐,还要自欺欺人地强调不在意……这样的自己,真的还有尊严和人格可言么?
纷扰的思绪,一团乱麻。
就在这个时候……
面前的手机,忽然,突兀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