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交叠在胸前,被人捆起来装在了棺材里,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只能看到摇曳的灯火。
隐约间,好像还能听到滴水的声音。
有一道身影背对着他,正在忙碌着收拾什么东西。
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路易一下子就辨认出来,这是最早接他来到庄园的那位女仆小姐。
尽管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肉眼可见的未来也没有机会再去知道她的名字。
路易有些艰难的询问着:“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献祭。”女仆小姐言简意赅:“蕾蒂亚夫人打算将你作为送给月之母的祭品。很高兴你符合祭品的资格,接下来,你将会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真是可喜可贺。”
路易扁了扁嘴:“那我还真是应该谢谢你们,临死之前还让我洗了个澡。”
收拾妥当,准备好仪式材料的女仆小姐站起身,准备就此离去。
路易忽然叫住她:“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女仆小姐稍有停顿,终于还是转过脸来。
“挽歌儿,含义是,为他人送葬的挽歌。”
然后她就走了,只留下路易自己咀嚼着挽歌儿这个名字。
在这样的地下室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易终于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开门声音,有什么人拧开了大铁门,从楼梯的另一端走下来了。
果然是那位蕾蒂亚夫人。
路易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那是为了祭祀而存在的单薄的礼服,她赤着双脚走在石板地面上,完全听不到半点声音。
她的样子与姿态真是美极了,可路易却马上就要成为一具尸体。
“可爱的小家伙哟。”
她凝视着路易的眼睛,渐渐地,唇角弯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笑容,原本应该充满了美感,现在却让路易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惊悚。
简直,就像是在深夜里遇到戴着小丑面具的人。
不会感觉滑稽,只会感觉恐怖。
“你该不会真以为会有那种好事情吧,从死刑场上救下来的囚徒,莫名的入赘到庞大的家族,继承偌大的家业,不会真以为有那种好事情吧?然而你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至少你还有一些资格,能够成为奉送给月之母的祭品。”
她靠近了路易的脸,居高临下,凝视着路易的双眼。
然后,她忽然伸出舌头,在路易的脸颊上舔了一下。
然而那却并不让路易感觉旖旎,他只感觉恐惧。
“是恐惧的味道啊。”蕾蒂亚笑得很开心:“不过,你倒也不必担心,因为你不会死的太安详。月之母,一定会喜欢你这样的祭品。所以,不安详的走吧,越痛苦越好!你这可怜虫!”
地下室内忽而灯火通明,照的路易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隐约间从耳朵里听到某种摇铃的声音,环顾周围,不知何时围上来的女仆们手持铃铛摇晃,让整个地下室内充斥着那刺耳的声音。
而蕾蒂亚夫人则举起了供桌上的一面镜子,一面只有巴掌大小的镜子,慢慢的走向路易。
路易抗拒,挣扎,本能的想要摆脱这种未知的危机,但他只能像是一条搁浅的鱼,在棺材里勉强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镜面,影照到路易的脸上。
一瞬间,路易就感觉意识似乎被什么东西抽空,然后,彻底的丧失了清醒。
……
……
这一次,没有什么变故发生,再也没有什么人忽然出现解救他的生命。
但是很奇异的,路易却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死。
这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空间,充斥着各种奇异的线条,隐约间,透过这片空间,眼前似乎是出现了某种熟悉的画面。
路易镇定下来,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子,终于在一片混乱当中看出了那景象。
车水马龙,鳞次栉比。
是现代的高楼大厦。
“这算是,什么意思?”
路易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感觉很是荒谬。
“可惜这地方我根本不认识啊!要是有我认识的地方就好了。”
他想到的是自己的故乡,而不是这种没去过的城市。
眼前的画面忽然为之一变,成为了路易见过的场面。
寥落的街道,蹲在门口抽烟的商店老板,那条老狗又在对着门口撒尿了,气的他抬腿就是一脚赶走了老狗。
“这个?!”
路易顿觉惊悚不已。
从这个视角上来看,他简直就像是高空当中的一个摄像头。
然后,路易渐渐地发现了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他看着眼前的小票机,念头一动,小票机忽然自行开始打印起来。
老板回头看了一会,没头没脑的骂了两句,随手抽出了纸盒,小票机才停止毫无意义的打印。
“果然!”
路易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掌。
这个世界似乎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中间,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或者换个说法就是,网络当中的世界。
他不是处于现实,而是处于网络!
那台没有联网的冰柜,路易就没有办法做出什么影响,但是联网的小票机,路易就可以做出一定程度上的改变。
他并不是看起来像个摄像头,而是他根本就是个摄像头,现在的他,视觉正是街道上的监控位置。
“这就是那个镜面中的世界?原来实际上就是现实当中的网络世界?如果是真的,这也太幸运了一点!”
路易心想,这大概就是互联网乐子人的终极形态。
我即是互联网。
……
……
“他死了吗?”
挽歌儿凑过来端详着路易的脸。
麻木,呆滞,眼神当中没有半点光彩。
蕾蒂亚夫人慢慢的摇了摇头。
她抓住挽歌儿的手掌,她最亲密的女仆。
“死,或者没有死,已经不重要了。那是一个混沌与深邃的世界,一旦灵魂进入那个世界,迎接他的就只有破灭与死亡!我的先祖们一直在研究这面古镜,所有人最终都陷入了疯狂,没有人能够承受那个世界的阴暗,这正是奉献给月之母最完美的祭品啊!承蒙月之母的感召,我的身体似乎已经更进一步。我想,成神之日已经不再遥远!”
她有些狂热,有些兴奋,唯独没有注意到路易的样子。
只是挽歌儿却看出了路易的变化,看到他逐渐醒转过来,然后,睁开眼睛。
‘等一等。’挽歌儿说:“蕾蒂亚夫人,他好像并没有死。”
“什么!!”
她的兴奋戛然而止,她转身看着醒转过来的路易,两个人对视,有那么一瞬间,她迷茫的样子,看起来竟有几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