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灵吓得不知所措,耳朵几近贴着电话,生怕错过程穆那边任何一个人的对话。

嘶嘶唦唦……

收音的位置改变了,她猜爸爸把电话不小心丢到地上。

此时,好像有人捡起电话。

“喂喂⋯⋯”一把陌生的男声,那人似乎发现电话一直接通,试探地喂了一声。

程若灵心跳几乎漏跳一拍,追问着对方是谁,这部电话的主人发生什么事?

对方却没耐心听她问完所有问题,只敷衍的交代:“这里是A城区80号,有人冲出马路被车撞倒,你是他女儿,赶快去报警吧。”

说毕,对方无情地挂线,一句话都不给说。

她发疯似的马上打电话报警,心乱如麻。

自己在这一头干焦急,什么事都帮不了忙,无助感重得像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清楚爸爸那边的情况,他伤势重吗?有人陪在他旁边吗?电话那头的男人,怎么会要她一个人不在场的人去报警?

一切的问题,一直悬在心里,暗暗支撑着那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姐姐,你没事吧?”女高中生紧张地问。

她还没开口回答,便听见她语带惊慌地道:“你你你的双眼⋯⋯流流流血了!”

她把手机还过去,抹了一下脸颊,瞄了手指上那被雨水化开的血色,心头却冷静异常。

可她并不晓得,除了流下血泪,还有发着淡淡红光的双眸。

⋯⋯

当程若灵赶到医院时,瞧见躺在病床上那张熟悉的脸,她这辈子放在心窝上的亲人,再也压不住情绪,倒在急诊室门外,崩溃大哭。

不过是一通电话,她唯一的亲人,差点便与她阴阳相隔,如今只剩一口气在撑着。

进气多出气少,搞不好一个晚上也没挺住,就这样过去了。

“心情平伏好了,我再跟你说说他的情况。”

今晚当值的医生叫温瑜,看上去才三十出头,年轻的外表说话却很熟练。

他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对于家属的伤痛,他理解,并不会上心。

他拉起程若灵,扶她到一旁的椅子坐。他手触碰她身上的那一刹那,似是有什么电流流过,微微的刺痛了一下。

墨色的眸子快速抹过一丝异样,瞬间便冷静下来,分析程穆的伤势,作出最坏的打算。

“程小姐,你父亲的情况不乐观,身上有许多器官受到严重的撞击,出现大规模内出血,最终是止住了血,不过大问题就来了。”

程若灵屏息静气,逼着自己要冷静听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温瑜接着说:“程穆在救治过程中,心脏曾一度停止跳动,导致脑部和身体机能受损,在医学的角度来看,他暂时失去活动能力,什么时候甦醒也说不准,有些病人一星期或半个月,具体情况……”

“也就是说,我爸成了植物人了?”程若灵悲哀说着。

“并不全然是,他的脑细胞只因短暂缺氧而受损,并非脑干死亡,”温瑜手背托一托平光眼镜,程若灵顺着他的手才注意到他的脸⋯⋯

好一个白晢光滑、浓眉大眼的帅哥,若是之前跟这么一个迷人的男生说话,她定会脸红耳热,如今却连心都不会多跳一下,完全无感。

“国内有一著名的脑科专家叫何琛,或许对你父亲这种情况的,有什么救治之法,不过……”

还没说完,他开始后悔说了出来。

只见程若灵双眼一亮,追问道:“这个何医生在哪?我去找他,去求他都可以!只要能救回我爸,我啥事都能干……”

温瑜叹了一口气,就怕她说出这种话,“你先听我说,何琛医生是B城的宏尊大医院当顾问,宏尊医院你该清楚……”

程若灵脑门仿若被大锤子敲打了一下,哑然道:“就是那所⋯⋯号称光是入场费都得十万的名牌大医院?”

她还想说天要塌下来都有她扛着的冲劲,可是一谈到钱,马上击中了她的软肋一般。

难怪温医生刚才一直吞吞吐吐,他清楚她父女俩的情况,别说入场费花不起,连召那辆专属救护车得花上普通人的一个月薪水。

更别遑论想要请得动一个有名的专科医生的费用了!

他望了一眼程若灵濒临崩溃边缘的脸,再瞧见她那双通红的眼睛,瞳孔中似乎藏着某种东西,吸引着他的注视。

可当事人完全察觉不到。

“程小姐,你有感觉身体哪里有不舒服吗?”

“没有。”她想都没想就回答,“我只是淋了点雨,没啥事的。”

溫瑜把她拉到另一边比较冷清的走廊,问:“你想清楚点再回答我,你来医院的路上,有没有发生过啥事?身体有感觉到异样吗?”

“没有。”她脸无表情地回。

“那你有感到愤怒吗?”

她此刻才注意到温瑜问的问题,并不像是一般跟病人家属的对答。“温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听那人说的话,不要拿自身去交换什么,听到了没?”他脸上表情严肃得很。

“你在说谁?”

“总之,等价交换的道理,你懂。”

她直觉以为,他在劝她不要为了救父亲,去B城大医院那里去求那位医生,像一般人不惜拿出任何手段,都要得到他的救助。

虽然她出身低微,但也不至于这样出卖自己,这人也把她看得太廉价了。

而事实上,他说的话比这个更加深入。

温瑜大约一米八五的身高,程若灵把头仰得老高才能跟他对视,湿答答的浏海贴在脸上,替她挡住了部分的脸,更突出了那双让人迷惑的眼睛。

他伸手想要拨开她的头发,却被她的手拍开,“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只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不再看到你。”

说完,她轻轻推开他便大步走开。

“程穆的伤太重,要康复没有一年半载也不行,这只是初步预计。治疗途中若得了其他并发症,一个大气喘不过,人就得走了,还等不及说清醒过来。你确定要离开吗?”

她没有停下步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楚,只不过不想再跟他待下去,换一个地方罢了。

就算程穆醒过来,也不见得能活着离开医院,总比完全没有意识的强。他要是真有个万一,身为唯一亲女的她,也能马上赶过来跟他道别。

温瑜说得没错,这段时间非常关键,她不能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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