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店门铜风铃作响的那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先走出来的是卡特丽娜，她脚边跟着一只生锈的机械猫咪，她的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胀。

布莱特在她身后，回头对着店里说了些什么。

“处理完了？”克洛姆凑了上去，好奇地看着卡特丽娜身边的猫咪。

这猫都要散架了。他微微弯腰，把手伸过去逗猫，却被它的爪子刨了一下。

“哎呦，这猫好凶！”克洛姆大呼了一声，抬头看到布莱特望过来的目光。

卡特丽娜变得翁翁的，她吸了吸鼻子，捧着手里的盒子没作声，这让克洛姆唠嗑的心情都少了几分。

“好了，走吧。”布莱特看着店门关上，把手搭在卡特丽娜的肩上。

“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呢？”卡特丽娜抬头，刚刚哭肿的眼睛有些刺痛。

“他的零件已经不经折腾了，他还要等人。”布莱特把老乔治先前对他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你不想菲德拉先生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他的店吧？”

卡特丽娜点点头。

“我会找到他的。”她细声细气地说。

她的心情已经好转许多了。确定卡特丽娜的状态之后，布莱特看向克洛姆。

布莱特看到先前委托克洛姆买的东西都被提在手里，小小地计算了一下，他对克洛姆说：“我们回去了。”

“这么着急吗？不多逛逛？而且我看那只小机械猫……”克洛姆对着赛琳娜努努嘴，“不用维修一下？”

布莱特停顿了一下，他看见卡特丽娜抬眼看他。

赛琳娜的情况和老乔治不一样，它只是一只比较精巧的机械小猫，虽然难修，但起码还是找得到维修的人的。

赛琳娜也喵了一声，然后抖了抖身上掉下来的铁锈渣。

“走吧。”布莱特默许了克洛姆的提议。

“前辈，给你。”克洛姆把手里的纸袋交递给布莱特，布莱特明白他的意思，他默默接过纸袋，看着克洛姆缩了回去。

用克洛姆的话来说，他只是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才会冒出来给布莱特打下手，和卡特丽娜聊聊天之类的，他有在影子后面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需要帮忙的时候再叫我噢！”这是克洛姆对布莱特说的。

布莱特检查了一下纸袋子里的药剂，在心底打了打草稿。

“少了三个银币的东西。”他对着克洛姆离开的方向说。

卡特丽娜看着两人奇异的交流方式，沉重的心情不由得开始放松。她摸了摸脚边的赛琳娜。

“我们走吧，布莱特先生。”

布莱特把手伸进纸袋里摸了摸，抓出一小瓶银色的药水递给卡特丽娜。

“滴一下，眼睛会痛的。”这是他先前委托克洛姆买的治愈药剂，作用发挥得应该比他的治疗术要快，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卡特丽娜抬了抬手，向布莱特展示自己被老乔治送的盒子霸占的双手。

布莱特叹气，他把纸袋放在脚边，拧开了药剂的盖子。

“眼睛别动，很快的。”他摩挲了一下手指，确定上面没有其他脏东西，然后轻轻地撑开卡特丽娜的眼皮。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卡特丽娜的眼睛。

原本就漂亮的红色眼睛在银色的药液下闪烁着更为绮丽的光芒，先前哭泣带来的红血丝在她分明的眼白上竟然像点缀的荆棘一样。

就像老乔治说的那样，真的很美丽，虽然是清澈的红色，但是瞳孔却非常深邃。

如果单看这双眼睛，几乎要被吸进去了一样……

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手。

随后他意识到不应该撑着卡特丽娜的眼皮太久，他快速地为她滴完药水，然后把手按在她的眼睛上。

“有不舒服吗？”

似乎在为他先前的出神懊恼，他的语气里出现一丝紧张。

“没有，谢谢布莱特先生，感觉好多了。”卡特丽娜并没有察觉到布莱特的异常。

布莱特听着她的回答，脑子里又冒出了之前那个问题。

“为什么叫克洛姆不加敬语？”他询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件事这么在意，明明没有什么意义。布莱特有些迟疑。

“咦？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卡特丽娜想歪脑袋，但是布莱特的手还盖在她的眼睛上，她动了动，又只能稍微偏头。

“因为布莱特先生是值得我尊敬的人啊。”

……

布莱特难得沉默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评价过我。”

他回答道。

“您不喜欢我这样称呼您吗？”卡特丽娜反问道。布莱特感觉她的睫毛在掌心微微刺挠。

“不是，只是感觉很……很新奇。”

他斟酌了一下，在脑海中搜索了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词。

“你现在会称呼恩佐和莱德他们先生吗？”布莱特寻找着自己的记忆，在卡特丽娜取回十六岁的记忆之后，她好像确实没有直呼过恩佐和莱德。

“不会，因为他们是朋友呀。”卡特丽娜摇了摇头。

“所以是恩佐哥哥和莱德哥哥，就像诺拉姐姐那样。”

布莱特本想收回他盖在卡特丽娜眼睛上的手，但听到这句话，他可疑地停下了动作。

他好像明白卡特丽娜的脑回路了。

因为克洛姆是同龄人，所以在卡特丽娜把他视作朋友之后，就会直呼名字。

莱德等人比现在的卡特丽娜年纪还要大一点，被她试作朋友之后就会叫哥哥姐姐。

那布莱特……

“布莱特先生是觉得我没有把您当成朋友？”卡特丽娜见布莱特依旧没有松开手，她的头仰起的角度有些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布莱特的喉咙有些发涩。

“那，布莱特哥哥？”

这句话刺得布莱特闪电般地缩回了手，卡特丽娜睁大了眼睛，眼中闪烁着疑惑且不解的光，全然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震撼牧师。

布莱特往常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裂缝。

“唔，感觉不行，我没办法把布莱特先生当成朋友啦……”她拍拍胸口，刚刚低沉的心理随着她眼睛肿胀的缓解已经愈合不少，她的注意力被布莱特的问题转移了。

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尊敬的前辈来看待的。

布莱特似乎有些摸清了卡特丽娜对自己的定义，他的地位在她心理是和亚瑟夫一样的——可能没有到达恩师的那种程度。

布莱特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知道是出于卡特丽娜心中自己的定位，还是刚刚那句震撼布莱特的“哥哥”。

他轻咳一声，从地上抱起刚刚放下的纸袋。

“走了。”他的声音和他的脚步一样虚浮。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卡特丽娜偏了偏头，看着布莱特加快脚步的背影。

我刚刚有说错什么吗？可是布莱特先生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

不过我还从来没见过布莱特先生生气过……

她悄悄跟上去，小心地抬头看向布莱特。

奇怪，今天天气是不是有点热，布莱特先生的耳朵怎么红了……

在暗处侦查的克洛姆拧开盖子抿了一小口水，见两人也开始行动他才快速跟上去。

当他注意到布莱特泛红的耳根和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时，嘴里含着的水没能顺利咽下去。

潜行的盗贼差点呛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