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沉重嘛...”莉亚说。
“......”
维尔纳仰着脑袋看着天空中逐渐堆积的乌云，情绪就像是一缕青烟，随着微风慢慢飘向了无法触及的天空，此刻他有些释然了，每个人迟早都会走到生命的尽头，这也包括他自己，弗里茨的决策不过是万千无数人生中决策的其中之一而已，既然如此何必感到悲伤。就像维尔纳自己对成就的否定一般，怎么也说不清楚，所以啊，就这样吧。
薇尔盯着维尔纳的方向，她的嘴巴正在咀嚼着某些文字，她想要说什么反驳维尔纳与弗里茨的观点，但无论怎么想都只是在原地打转。自从弗里茨那关于灵魂以及记忆的问题之后，薇尔便乱了阵脚，她并不是很能够理解其中的区别，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人只有失去与活着的区别，无论记忆灵魂一类，无非都是一个整体不会被分割。只要人还在动，心脏还没有停止跳动，那应该尊重生命努力的寻找活下去的方式。
这样的观念是与弗里茨的说法彻底违背的，既然命运如此那就违背命运。这才是薇尔想要做的，就这样认命了在薇尔看来是不可理喻的。
她想好一会儿，直到乌云已经彻底遮住了太阳，她才想明白，她问：“海森堡老师，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会认可哈伯老师的想法，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哈伯老师会在希望尚存的时候选择放弃，但我认为人类的灵魂与身体是一体的，它们不会因为一些小小的毛病而分离，更不会因为记忆的流失而失去彼此。我认为只要躯体还在，那么灵魂也一样会存在于身体的某处，她只是被掩埋，被藏了起来，只要把这个病治好就好了，把被埋葬的东西重新挖出来就好了...”
薇尔的声音逐渐虚弱，越是思考弗里茨的话，她越是否定着自己的发言。是啊，她并不知道灵魂在哪，她也不知道弗里茨亦或者她父亲的感受。这一切对于一个健康的人来说太难理解了，无论是生老还是病死都是如此。灵魂从来不是什么直观的东西，它一直都很抽象很缥缈，在哪长什么样，到底有几个人知道，这些都是谜团，所以薇尔不确定她说的对不对，但她必须要说，不说出来的话，不久否定了她的努力了吗？不说出来，那她做得一切，为了父亲而做得一切，不就是无用功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薇尔...”维尔纳注视着薇尔的眼睛，他的语气有些疲惫，就好像刚刚结束了一场为期一天的实验，没有什么动力。“我想弗里茨在说出这些东西的时候一样很挣扎，他估计也没有做好准备，无论是明天会怎么样，死亡会怎么样他都没有，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我尊重他，所以我不打算对此做出什么评价，但薇尔你不一样。”
“薇尔想要做到的事情与我们不一样，包括你的父亲所想要的也不一样，所以即便说灵魂飘散了找不到了，我也希望你能做到最后，因为这件事情即使说现在和结果都已经注定了，但未来一定有真正需要它的人存在。所以啊，我认为我们作为学者，要做的不是为了一件事情而去做另外一件事情，而是为了更好的明天去做准备，去开拓新的领域与未来，才是我认为我们该思考的东西。”
说罢，维尔纳从地板上拿起了一根树枝，他默念着咒语，让手中的火焰点燃手中的树枝。
“如果生命都会像这跟树枝一样，你会怎么办。”
“用水灭火？”
维尔纳把树枝塞入水桶。“如果灭不了怎么办？”
“......”
“事实就是如此。”维尔纳拿出了还在燃烧的树枝。“世界并非白或者黑，很多东西是没有结论的，所以啊，认定一件事情就去做，不要犹豫，千万不要犹豫！”维尔纳强调。
乌云密布的天空，发出了阵阵雷声，某种力量正在空中堆砌，好像在预示着某些东西的爆发，但立刻又开始收缩，因为下雨了。
维尔纳端坐。
“薇尔莉特同学，继续吧，努力吧，拯救你的父亲吧，让我看看，弗里茨的观点到底是怎么样的，是对的还是错的，我都希望看看，所以啊。”
薇尔的头发被雨水浸湿，她贴在她的脑袋上，显得无比的狼狈，但在这狼狈的表象下是一双坚定的眼眸，她直视着维尔纳的眼睛，好像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维尔纳用一个灿烂的笑容回复了薇尔。
“都下雨了你们还呆在那干嘛啊！”莉亚趁着雨水落下前就已经躲到，走廊上，她冲着他们大喊到“非得要趁着下雨才能把这种感动的话讲明白吗，不能找个地方喝个茶，擦擦身子，然后一点点讨论吗，这样的情节是小说看多了吗！！！”
看了看莉亚，又看了看狼狈的对方，薇尔与维尔纳大笑了起来。
大雨似乎比想象的要激烈，它们打在屋外的青石上，像是一首激烈的奏鸣曲在谱写。莉亚三人，围坐在维尔纳的办公室，轻盈的绿茶香弥漫在空气中，把雨水带来的湿气驱散殆尽。薇尔莉特与维尔纳都披着毛巾，湿透了的他们此时看起来至少没有那么狼狈了。
不得不说，维尔纳的口味与莉亚的非常相近，虽然说贵族们喜欢的红茶黑茶一类，都是上等的奢侈品茶叶，但归根结底那些莉亚都喝不惯。本就不是什么上流家庭出生，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便宜好找的绿茶，一直都是莉亚喜欢的开水代替品，它不算昂贵，同时也香气十足，是莉亚除了酒水与咖啡以外的另一大口粮饮品。
维尔纳也是一样，他热衷于绿茶的这种苦涩与醇香，倒是对红茶中那绵密的甜味感到反感，似乎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对甜味产生一定的抗拒，或许是虚假的甜味实在是无法弥补生活中的悲痛了吧，亦或者只是单纯的味觉退化让甜味变得无法被清晰感知，总之甜味对于莉亚来说一直都算不上什么为之狂热的味觉。
“啊~~~”一口温暖的绿茶下肚，温暖的感觉顺着食道，传遍身体，这一下让声音都变得软绵绵，懒洋洋。
“噗嗤。”看着莉亚的样子，薇尔忍不住一笑。
莉亚倒是没有在意，她趴在桌上用软绵绵的声音说：“话说你们的进度到哪里了，我估计是有什么大突破吧，不然按照老白的性格应该，不会闲着没事坐在那里聊天的吧。”
维尔纳叹气，“你猜的为什么可以这么准。是啊，算是有些突破，多亏了薇尔同学的帮助，接下来就是要测试药剂的效果到底如何了。”
“诶？？？？不不不不。”薇尔一紧张，身体又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今天的成功还是归功于海森堡老师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把东西一团乱的组合到了一起最后运气比较好而已。
“不亏是薇尔酱，真是太厉害了，比呆瓜老白靠谱多了！”还没等薇尔反应过来，莉亚已经一个飞扑贴到了薇尔的身旁，她蹭着薇尔的脸颊，那冰凉的触觉很是舒服。
维尔纳的头上青筋微微的凸起，下一秒怒火又立刻消散，看着眼前黏腻的二人说道。
“不过这里面也有一点莉亚同学的功劳。”
“啊？”莉亚停下了脸上的动作，她站直在了原地，然后指了指自己。“我？”
薇尔同样看向莉亚，她点了点头。
“对啊，多亏了莉亚所说的实用主义信仰，祷告的力量真是太强大了！”
“啊！那个啊...啊...我对神明保持着绝对忠诚的信仰！绝对忠诚，绝对诚恳，我可不是什么邪恶的异教徒！我不是我没有！秉承着这三单原则，我必须对所谓的实用主义信仰进行批判，那是邪恶的，不讲道理的玩意儿，应该被毁灭！”
“啊？”
“当然，那是胡说八道的！”莉亚说，“你们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因为根本听不懂你的胡言乱语啊...”维尔纳捂着额头。
“听不懂就好。”
维尔纳与薇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明白，莉亚是认真的，他确实是个实用主义者这点没跑了，毫无疑问是个彻头彻尾的异教徒...但这又如何呢，她是莉亚啊。
“莉亚今天又要挨骂了吧，这么久了。”校外的希尔，站在马车边上，她看着屋檐外的大雨，为莉亚感到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