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托万发现了干尸堆中还有活人。
他仔细一看，竟然还是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那令他厌恶的红色头发在黑色干尸中挪动，此时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庆幸，他的情绪非常激动。
“还没死？正好，刚才我还没尽兴！”
伸出手，一把拉住红发侍女的胳膊。
安托万也没有仔细瞅，惯性的认为肩膀下面就是胳膊。
理论上没错，可实际上……
红发侍女的胳膊被烧成了碳。
安托万稍微用力一拽，碳化的胳膊直接从肩膀上掉落。外层脱落后，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侍女用力爬出来，她只剩下了一只手，一条腿。
碳化脱漏的地方没有出血，已经长好包裹在一起，成为了只有大半边的残废人。
夏尔看到后，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侍女披上，毕竟要是她再动几下，覆盖在身上的碳化层掉落，可就一丝不挂了。
“哼，残废了，也要处刑！”
安托万对巴洛和杰夫两个骑士发号施令，让他们的手下将侍女带走。
夏尔和他的卫兵想要阻拦，但最终都没有出手，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们没有权利反抗安托万。
对方是镇长，莱耶镇最大的权利拥有者，同时还有两个正式级的骑士，正式骑士下面还有几十个见习扈从。
权利和力量的高度几何体，真就是与国王无异，没有人敢去阻拦。
念及此，夏尔突然想到一个人，但很快就否定了。
那位大人怎么会管这档子事儿，然后还要与安托万主动发声冲突，这根本不符合利益。
不过……
有些事情去做的时候，是不需要符合利益的。
“抱歉，安托万先生，你不能带她走。”
清脆悦耳的女声打断了安托万的卫兵。
两个骑士定眼一瞧，立刻认出了对方，正式克莱因家的那个女仆。克莱因只有一个女仆，并且样貌秀丽独特，镇上没有人会认错。
赫尔说完话，径直走到红发侍女面前，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
当她将衣服套在侍女身上时，紧紧的将其抱了起来。
仅剩下一条腿的侍女站不稳，只能依靠在赫尔身上，单手搂着她的肩膀。
安托万见这个死对头的女仆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直接从旁边的卫兵身上抽出长剑。
没有警告，没有定罪。
挥剑朝着相互搀扶的二人砍去。
卫兵愣住了，两个骑士也没想到镇长大人如此愤怒，所有人都不敢阻拦。
赫尔可以躲，也可以带着侍女一起躲开。
不过她没有闪躲，而是用身体硬接下安托万一剑，并护住了怀中的红发侍女。
剑刃化开后背的女仆上衣，露出雪白的肌肤，以及一道深红的痕迹。
细长的痕迹渗出红色，随后慢慢扩散、裂开。
一剑皮开肉绽，估计还伤及了筋骨。
赫尔进咬着牙，未曾发出一声哭喊。
所有人都盯着这个异常坚毅的女仆小姐，很难想象平常和大家友好打招呼，看起来那么柔弱美丽的赫尔小姐，竟然会是如此又韧性之人。
“这人我家老爷要定了，谁来也拦不住。”
赫尔盯着安托万，眼神坚定不可动摇。
这一举动更加激怒了对方。
“你家老爷？你家老爷算个屁！通通带走！”
安托万身后的卫兵冲了上来，将赫尔和侍女团团围住，眼瞅就要压着二人离开。
夏尔见状立刻反驳。
“镇长大人，这赫尔小姐并未有错，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镇长，我就是这里的法律！”
安托万怒吼，震慑了全场人。
不过如此说法，也让居民大为震惊，同时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两个骑士脸上同样面露难色。
好巧不巧的是，西里尔这个时候也终于跟上了队伍，然后更巧的是他一到现场，还没来得加把气息理顺，就听到了安托万这句无法无天的说辞。
律法属于帝国时，那么所有人面对如此庞然巨物时都会信服，因为帝国要管理辽阔的土地，他们的律法也必然相对公正。
即便有一些地方可以进行特殊解释，但也不可能完全推翻律法的基础。
换而言之，可以钻空子，但不能为所欲为。
而当律法仅属于一个小镇的镇长时，那么这个镇长真就是为所欲为了，在他手下无论是当卫兵队长、总队长，都无法确定下一秒会不会成为镇长的敌人。
富商们更是无法确定，自己手中的财产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属于镇长的。
话出口后，安托万也觉得有点不妥，遂立刻补充。
“那个侍女杀害了我的儿子，必须要接受制裁。而这个赫尔身为女仆，竟然冒充自己主人的名义，公然包庇罪犯，同样要接受审判。”
安托万环视四周，但最后对准了夏尔。
“你还有什么疑问，守卫队长夏尔？”
他回答夏尔的问题，却意在平复己方势力的人心。
镇长的公子号练废了，可他老子依旧是镇长，而还当了那么多年的镇长，可没少长心眼子。
“我……”
夏尔站在原地。
他不想退后，却也没资格上前。
没有力量，没有权利，甚至道理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围观的群众也都和夏尔差不多，他们很想帮助女仆赫尔，同时也为消灭莱耶祸害的红发侍女暗中喝彩。
然而到最后，却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赫尔和红发侍女被安托万的卫兵带走，谁也没有站出来。
人们目送赫尔，也在死死盯着安托万。
没人有说话，没有人反抗，没有人动手。
只有目光，只有暗暗压下的怒火，隐藏在内心的咆哮。
安托万感觉犹如芒刺在背。
他回头看来一眼民众，然后……
留下一声嘲笑。
“看，有个屁用？你们也只能看看了。”
巴洛和杰夫在赫尔她们左右两边，后面则是举着长矛的卫兵。
安托万像是在展示战利品一样，慢慢的将二人押解到城镇的中央广场。
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知道安东尼那个恶少死了，知道是一位红发的侍女小姐杀了那个恶人。同时他们熟悉的、可爱的、和蔼的赫尔小姐，为了保护那位侍女而受到了牵连。
两位少女搀扶着走在主干道上，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起来。
人们依旧是像刚才一样，目送着赫尔和红发侍女，死死盯着安托万。
安托万不以为意。
在他眼中的平民和其他贵族眼中一样，是无知的杂草，是只能被奴役、趋势的东西。
赫尔搀扶着侍女，小声在她耳边询问。
“怕吗？”
“不怕。”红发侍女眼睛里带着光。
“我们是走向死亡，你依旧不怕？”
“是么？可我感觉为什么自己在走向新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