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站起身。
老太监吓得跪倒在地。
“王伴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地面的老太监。
“陛、陛下，奴婢是李伴伴啊！”
“李伴伴？我怎么记得是被王震吓得尿裤子的不是你呢？”
周昌双眼一眯，不怒自威，脚步轻抬吓得老太监磕头告扰。
齐禾暗自称奇。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周昌这老头老糊涂了呢！
他却一直看得清楚，这人半睁的眼清明的很。
果然是只老狐狸，精明算计都藏在了心里。
也难怪，若说乱世中胜出的枭雄连这点心思都没有他才是不信的。
“李伴伴。”
周昌这一声名字叫得很重。
地上的老太监不由一哆嗦。
“你跟了朕多久了？”
“回陛下，奴婢跟了陛下十二年了。”
“十二年。”
周昌说着顿了顿。
“十二年了，起来吧。”
“是，谢陛下。”
老太监心里松了口气，就在刚刚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齐禾眯了眯眼，看不穿这老狐狸玩着什么把戏，他索性掐指一算，心中顿时明悟。
原来是这样。
这老太监早就已经是大皇子的人了，周昌这老头留着他竟还另有用处。
没想到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这么狠。
“李伴伴，你来说。”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仙人？”
周昌坐回到紫檀椅上，捧起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齐禾大感好奇，顺势走到他的身后，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正好看到书中一人的妻子喂他喝药的情节。
嘶——
有点东西啊。
“回陛下，应该是有的。”
老太监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那你再说说，如果仙人见了朕，会怎样评判朕？”
周昌翻着书，嘴里随意地说着。
老太监麻了，这话是他一个太监能随便接的吗？
齐禾看着觉得有点意思，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恶作剧的兴趣。
“肯定会说你这老头不务正业。”
他凑到周昌身旁，小声说道。
周昌微微一愣，随即皱着眉看向站在一旁的李伴伴。
“你说什么？”
他语气平静，目光中却隐隐闪烁着寒光。
老太监顿时懵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陛下，老奴什么也没说啊！”
齐禾见状再一次开口。
“说你不务正业。”
语毕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谁在那里！”
周昌猛然转过身，眼中寒光毕露，大声吼道。
老太监被吓得浑身一颤，却听到皇上的脚步走远，于是悄悄抬起头，正瞥见皇上挥着手抓空气这一幕。
他连忙俯下头，不敢再看。
周昌手臂乱挥一气无果，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李伴伴，你先退下！”
老太监如蒙大赦，连爬起身子，倒退着出了后堂。
“不知可是仙人在此，能否当面一叙？”
周昌站在原地，大声喊着，环顾四周。
心里既紧张，又难得有些激动。
齐禾本来没打算与他见面，却没想自己先破了功。
他笑了笑，缓缓现出身影。
在周昌的目光下，他就好像从虚空中踏步走来一般。
“仙人！”
他虽是震惊，可眼中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早年他便听秦鹿说起过，所谓的仙也只是得道的人罢了。
“当不得陛下一声仙人。”
齐禾摇摇头，笑着抱拳说道。
他衣袂翩跹长发飞舞，站在风中仿佛站在云端。
周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眼中好像没有这大夏帝王，没有这天下，甚至不似此间人。
“仙人，朕不求长生妙药，长生路难走，朕也不贪图这红尘富贵。”
“朕只想问问仙人，朕这一生，可值得？”
“朕，这人皇当的称职否？”
他突然平静了下来，就好像想开了一般，是不是仙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正如他所说，长生路难走，岁月最无情，他不求岁月悠悠。
齐禾闻言笑容敛起，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周昌，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生平。
周昌面色平静地等待着，他想看看仙人眼中的大夏如何，仙人眼中的自己又如何。
“值不值得，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齐禾幽幽开口，望向一旁正随风飘落的枫叶，周昌这一生就像这火红的枫叶。
“至于称职与否，毋需齐某多说，一切自有后人评判。”
他说完，周昌略有些失望，但好像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他笑了笑。
“是啊！朕这一生过得如何朕自己最清楚，朕这皇帝当得如何这天下的百姓最清楚。”
“予谁评说？”
“无需多言！”
“哈哈哈哈！”
这一刻他放下了皇帝的架子，大笑了两声，冲齐禾拱了拱手。
“周先生此前问仙人，仙人却是不在。”
“不过若要齐某来说，周先生，人雄也。”
他说完身影缓缓淡去，片刻后便消失无踪。
周昌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幕，良久嘴角勾起一道弧度。
“来人呐！”
“给朕上酒！”
“朕要敬仙人一杯！”
回到平康坊的小院，齐禾抬起头看了眼越发阴暗的天空，索性躲进了书房。
“齐先生！”
只是刚进房间便听到一声呼唤，齐禾将从身附乾坤中抽出来的书又塞了回去。
“齐先生。”“齐先生。”
徐佳惠徐佳心姐弟冲齐禾拱了拱手。
“先生，我们要回赤燕城了，特来向先生道别。”
“如此多事之秋，早些返程也好。”
齐禾点了点，随即想起一件事便叮嘱道。
“京城外的那家驿站莫要再留宿，切记。”
姐弟俩对视了一眼，随后应到。
“谨遵先生指示。”
送走了姐弟俩，齐禾再一次坐到书桌边。
小纸人从他的胸口探出头，脑袋随着齐禾翻动书页的手转动着。
天色渐晚，齐禾随手挥出一道火舌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小纸人见状缩了缩脑袋，生怕那火星子飞到自己身上。
御火之术倒是有了几分模样，不过这火终究只是凡火，若是能使一些更加厉害的火焰便好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似乎还有三具身外法身，心中一动身影便出现在院子中。
如今天色正好，明月与红日同在。
他盘膝坐下，吸纳星辰之力，淬炼三具法身。
也不知这一次能否再窥见之前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