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响动细细碎碎，光影之间恍惚不清，交错在身上如同斑驳的桦树枝叶。
“哥哥……”
少女睁着惺忪的睡眼于安眠之中醒来，本能趋使她忽略掉早上那令人畏惧的寒冷，下意识寻找那个温暖的身影。
“嗯？怎么了？”
刚蹬上厚实的鞋子，颜笙还在炕边穿着衣服，耳边听到少女轻微的呼唤，眼神看向对方变得温柔起来：
“醒啦？外面冷，再睡会吧。”
“你干嘛去呀？”
方才的言语如同梦境，而现今的回应却是将脑海中所谓的困意驱逐殆尽，本能告诉她，情况不对。
“还能干什么，上山呀，奶奶说让哥哥去打扫一下那间木屋。”
颜笙穿好鞋子，拿起放在一边的羽绒服转身披在身上，扭头看向少女继续说道：
“顺便还要去看一下你小雅姐姐，奶奶说家里有些干菜送给他们……”
“不行！”
颜夕一听这话立马反对，起身掀开盖在身上那厚实的棉被。
少女身上只穿着内里的轻薄毛衣，线织的材料很难同北方的苦寒抗衡。
屋内冰凉的空气随着她的动作一股脑涌进温暖的被褥，让那些仅剩的困意不复存在。
少女撅了撅嘴，被迫用被子裹着身躯，只露出小脑袋不满的说道：
“你带我去，还有，那个家伙不许跟着我们。”
这就有点过分了。
许倾雅只是他的发小，两人多年不见，久别重逢之下聊聊天，讲讲日常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况且他身上还有公务在身，这一趟还要去拜访一下许家的叔叔阿姨，也还有些奶奶要送过去的物品，颜夕多多少少有些娇纵了。
“哥哥过去是有任务的，还要干活，很累的，不是单纯去玩。”
颜笙露出一个苦笑，加快手上收拾的速度继续说道：
“哎呀，老老实实睡觉啊，锅里给你热了饺子，哥大概下午能回来。”
没等颜夕再说些什么，颜笙拿起准备好的吃食就直接推门离去，留下还缩成一团的少女一人。
颜笙走的很急，他知道自己要是上山的话小姑娘一定会不依不饶的跟过来，他其实有一点不放心。
山上多年来没听说有豺狼虎豹，但这不代表没有危险。
乡野林间，太多变数了。
况且他这次去也是为了打扫一下屋子，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想着想着，思绪早已盘旋在少年头顶湛蓝的天空，散作一阵飞烟。
颜笙脚步轻快，步伐稳健，不多时就已然走到了许家门口。
纤细的手指弯曲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放在门上轻轻叩击，一轻二重，随后后退一步，等待主人家的出现。
这是礼貌，也是规矩，爷爷从小教他的。
面前古朴坚实的木门还像是记忆之中那般，不知岁月几何，但那些风霜雨雪在上面刻下的记忆却怎么也无法消除。
一条街中的人家均是清新崭亮的铁门，有的还会种上些许花朵树木放在两边点缀，更有甚者为了凸显主人的气派，会放置两座严肃凶猛的石狮子。
而面前的木门却仍似昨日，十余年来经没有太大的变化，真不知道该说是珍贵的回忆还是落后的设施。
“谁呀？”
院内，一声苍老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个劳累至极的中年男人，颜笙的记忆之中，符合年龄段的只有许叔。
但印象里，男人最是引以为豪的便是那副精壮的身躯和雄厚的中气，和如今这道声音甚是不同。
颜笙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看着打开门的中年男人，对方一样带着惊奇的目光看向自己，少年只是犹豫着讪讪笑道：
“许……许叔，好久不见……”
岁月是把杀猪刀，无情，狠毒。
男人往日的威严与帅气早已不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深陷下，背脊有些弯曲，头发竟是花白一片，不似从前。
很难想象，自从妻子生病之后，男人经历了什么。
“你是？”许叔贴近了颜笙的脸，他就连眼睛都已是看不清了。
“叔，我小笙。”
“哎呀，笙小子啊！来来来，快进来快进来。”
“不了叔，我是托奶奶给您送些干菜的。”颜笙提起放在一边满满当当的袋子，伸出胳膊递给对方。
“哎呦呵，谢谢啦，过会我再去给老人家拜个年。”
“那个，叔，倾雅在家吗？”
男人眉毛一翘，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上，一听是来找自家闺女，不由得仔仔细细的盯着少年上下打量，直把他看的发毛。
但只是几秒钟时间，男人忽的想起什么，眼中的光芒随同那欣慰的笑容随风消散，只留下无奈的一声叹息。
甩甩头，他知道自己不该操心那么多，又抬起头看向门前的少年，看起来如同一只看守了多年家门的老狗。
如今家道中落，他为了救治妻子早已亏空了资产，自己的女儿，又怎么能配得上呢？
释然的笑了笑，女儿的事情，当爹的瞎操心什么，抬头看着高淳自己一头的少年说道：
“小雅她一早就醒了，还在后院劈柴，刚刚去换了身衣服，马上就来了。”
“爸！是小笙来了吗？”
少女一身朴素的衣裳，尽是些低廉的布料材质，但经过她的搭配，视线放上去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她还是怕冷的，腿上穿了一条厚实的棉裤，将所有的寒风冷气隔绝开外。
头戴一顶米色针织帽，肩膀上还卡着一双同样米色的手套。
这些想必就都是许母的杰作了，当年她就是村里有名的巧手，只可惜……
少女有些羞怯，低头不敢与颜笙对视，眼光不自觉的放下，却看向了他脚上那双鞋子。
她不认识，但好像听同学们说过，那应该会价值不菲。
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心头，充斥全部大脑，把那心中的小小期待挤得丁点不剩。
她有些胆怯了，明明是昨晚彻夜难免所预想着的场景，但内心那挥之不去的自卑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绕在她的心间。
配不上他了……
颜笙只是疑惑，面前的少女见到自己之后却并不言语，上山游玩本是对方提出的建议，如今却好像有些不情愿……
许父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自己的女儿，什么性格自己清楚。
所以他直接一把将还在犹豫的许倾雅推出院子，还顺带着说道：
“小雅，不用在乎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