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之间的代沟是无法消除的，除非两人之中得到其中一方能够打破己见，以对方的思考方式去接受。

显然，颜笙不具备这种能力，但他很有耐心，所以即使一直听着老人絮絮叨叨也没什么。

“铃铃铃！”

口袋之中的手机一阵响动，颜笙稍微低头看了一眼，竟是个有些熟悉的号码，有些皱眉，抬头看了眼面前的老人：

“奶奶……”

“嗨，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情要去做，不用管我这糟老太太。”

“谢谢奶奶……”

快步走出屋子，此时头顶的蓝天早已被迷蒙的夜晚所笼罩，就如同囚禁飞鸟的牢笼，人们无处可逃。

门口那只活泼的小狗还在懒懒打盹，仿佛与世无关，自在享乐。

他并没有看到那只老猫，许是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吧？

拿出手机看向屏幕，颜笙皱了皱眉头选择接通。

“喂？您好？”

“嗯……小，小笙，我……我是许倾雅……”

颜笙刚刚还有些凑近的眉头缓缓舒展，老友的电话他自然是很高兴的，笑了笑说道：

“怎么啦？”

“那，那个。”电话那头的少女似是有些羞怯，言语之中略带迟疑，最终在颜笙的等待之中鼓起勇气说到：

“明天，可不可以……我们一起上山玩？”

晚间穿梭于山谷之中的冷风带着些许寒气，像是想要生生刮下一层树皮，携带着些许杂乱的温度一股脑涌入衣袖，在棉布间隙之间肆虐。

“喵呜～”

老屋一旁的那个角落，光线似乎与它做了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协议，独留其一人清净。

一声苍老的猫儿叫声带着些许痛苦，自暗影的角落缓缓飘来。

颜笙皱皱眉，下意识看向那边，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

“啊？是……是不可以吗？”女孩略带失望的声音响起。

一时之间的话语，竟成了对方的误解，所幸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分离的隔阂，颜笙只是笑笑了事，将明天的行程就此定下。

“那我们约好了哦，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颜笙的眉宇之间爬上一丝抹不去的无奈，他缓缓看向那处阴影说道：

“出来吧。”

“哥哥……”

少女怀抱着老猫，于阴影之中缓缓走出，月光之下的她如同广寒仙子，衣衫单薄，不染纤尘。

颜生快步上前，将身上的外套脱下，不由分说的搭在少女那瘦弱的肩头，接着理了理颜夕的衣领，却刚好迎上那双无助的眸子。

“你是不是喜欢她？”

少年手上的动作忽的一滞，表情有些滑稽，摸了摸颜夕的小脑袋说道：

“想什么呢？她只是我发小。”

“你是不是喜欢她？”

少女不依不饶，小手尽力捏紧他的衣角，像是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还在苦苦追问主人为何如此狠心。

“没有，真没有。”

“不代表以后没有。”

“那你要我怎么样嘛。”

“你答应我，以后也不许喜欢她。”

颜笙面色难看，扶了扶额头，颇为无奈的说道：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喜欢她，好不好？”

“嗯！”

少女像是得到了什么奖赏一样，看了一眼身上所披的衣裳，开心的点了点头。

那只怀中安眠的老猫似乎也有灵性，感应到主人的情感波动，应景的瞄了一声。

“好啦好啦。”颜笙嘴角一弯，温柔的摸了摸猫猫，意有所指的打趣道：

“你呀，真是个需要哄的小可怜呢！”

“讨厌！王八蛋！就会欺负我！”

少女羞耻的扭过头低声呢喃，些许不可见的红晕涌上她那细腻白皙的脸颊。

冷风之中的耳垂被冻得通红，可爱极了。

北方的寒冷是在不经意间蔓延的，一夜的风霜就有可能带来遍地皑皑，夜晚的低温明显会令人更加难以忍受。

两人也在依偎之中回了屋子。

迟到的年夜饭。

时间无所谓，地点无所谓，就连这顿桌上散发着蒸腾热气的可口饭菜的存在与否都无所谓。

有团圆，就是年。

奶奶端了桌中间的那碗饺子，颤颤巍巍的想要起身。

每年过年的时候，颜母总会在饭桌最中间放上一碗饺子，不多不少，１２个，这是老人曾经的规矩。

“妈……”颜父有些担心的说道：“我去吧……”

“不用！他一个老糟头子用得着什么人伺候！我就够了！”

老人虽是腿脚不便，但此刻却很庄严的想要挺挺那早已如同月牙一般蜷曲的背脊。

祭拜爷爷，这是她每年都会做的事情。

没人能理解，为什么她永远都不许自己的儿子前去，虽说平时的清明之日该有的还是会有，但年间她是绝不会让颜父见的。

或许是怕……颜老爷子见到会想起颜笙那个叔叔吧……

是的，颜家有两子，颜伟只是小儿子，他还有一个长相七分相似的哥哥。

曾经有。

关于这个叔叔，也就是颜若雪的父亲，颜父从未给儿女讲过，也几乎不许他们谈起。

不过颜笙始终记得，少数时候，一提到叔叔这两个字，爸爸妈妈都会一顿，接着交换眼神，很是默契的保持沉默。

小时候不懂，长大了也不懂。

所以颜笙只知道，叔叔是若雪姐姐的父亲，身体并不好，姐姐那时候放学后会一直照顾他。

印象中自己某天去姐姐家找她玩的时候，透过门缝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应该是叔叔的人。

他只是躺在床上，骨瘦如柴，身上戴着些许各式各样的仪器，就那样静静地睡着。

关于这个人，颜笙就只有这些记忆。

代表姐姐家更多的则是另一个女人，每次找到姐姐的时候她总会在屋中破口大骂，说些难听的话语。

颜若雪一直都沉默，像是个无神的木偶。

她要真的是木偶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感受到身上的痛楚，也活的不那么累。

这些小颜笙都不知道。

颜若雪在刻意隐瞒，他年龄又小，不明白那么多事情，也就相信了姐姐那些所谓的“摔倒”“磕到”

这就是他知道关于叔叔的所有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