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岩城少城主海希里斯对宴会并不热衷,他是典型的以东人长相,浅黄色的头发,皮肤偏黑,遗传了父亲格里斯灰色的眼眸。

他看着一堆文件正在伤神,前来传唤的女奴也被他打发走了。

唉,他揉了揉额头不禁长叹一声。

对于三城使节该交流的他都交流过了,现在一朵巨大的阴云乌泱泱地压了过来。奥伯伦帝国三万户,木槿、金蝶、虎察近十万人已经扫清了乌古斯河东岸,对抱岩城虎视眈眈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父亲格里斯竟然听信了虎察部使者不取西部一土的谬言,未曾在乌古斯河西岸派驻一兵一卒,对奥伯伦鲸吞乌古斯汗国袖手旁观。

怎么可能不取西部一土?这明显是奥伯伦帝国吃不消三线作战的托辞罢了。前方探子已经传出奥伯伦那群龙裔开始伐木造筏了,商队也带来南方草原刻赤王帐败退千里的消息,奥伯伦帝国兵锋调转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而在以东贸易联盟,后方却还在歌舞升平。

如此治国,这怎么能不败亡?

难怪史书上对奥伯伦攻破抱岩城,覆灭以东贸易联盟只是一笔带过,蓼菜成行罢了,这根本就没啥好写的。

想的烦躁,他放下了手中文件,呼叫侍者给自己换一个醒神的香薰。

刮来一阵熟悉的香风,海希里斯后手一拉,顺出一段嫩白如藕的手臂,赫萝靠着他,脸色微红,嗔怪道:“弄疼我了。”

“你怎么来了。”海希里斯一把把赫萝扯入怀里,看见小麻雀心情很好,就想亲上去。

赫萝小脸愈发羞红,就像颗熟透的番茄,急忙制止了他,向他指了指身后。只见换了一身侍卫衣服的安德烈就靠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

“殿下请坐。”

海希里斯带他们来到了更私密的小屋,双方对面而座。

安德烈发问道:“你是艾利克斯还是海希里斯?”他看过失踪人口档案,艾利克斯明显是个河间人,而面前的男子却是以东人的面目长相。

“怎么说呢,我还没有‘落幕’,现在既是艾利克斯也是海希里斯。”海希里斯回应道,“不过为了更好的‘扮演’,殿下您还是叫我海希里斯吧。”

一些离奇的词汇从海希里斯口中说出,安德烈心中生出一种荒谬感。

“这里是一千年前的以东?”

“不。”海希里斯意外的否定了安德烈的说法,安德烈看向赫萝,赫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海希里斯倒是笑了笑,“我当时跟赫萝这么说之是为了方便她理解,但实际上这里并不是一千年前的世界,甚至说我们的本身都没有离开过高地。”

“严格来说这里是有人以历史为背景用言灵搭造的舞台。”

“舞台?这里是幻境?”安德烈发问。

“属于幻境吧。索罗斯文化昌盛,殿下一定在黄金剧场看过优伶们所扮演的戏剧吧,有舞台布景,由演员,有从历史中改编的故事。我们现在地处境跟优伶们是差不多的,我们就是这出历史戏剧的演员。”

“殿下还记得自己之前在做过什么吗?”海希里斯反问。

做过什么?自己做过什么吗?自己苏醒之前不是一直在高地矿场营地吗?安德烈一时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您当时是作为虎察部的使者……”赫萝在一旁弱弱地说。

安德烈面色一凝,他完全没有这个记忆。

“您没有这方面记忆可能是因为您是神眷者,您是意外因素,这出戏剧的主导者不希望您过多干预,所以给您安排一个较为不重要且会快速出场的角色。”海希里斯解释道。“因为那个角色太单薄了,所以您没有留下记忆。像我的话,所扮演的海希里斯是这段历史的重要角色,我所能读取的人际关系和历史记忆比您要多得多。”

“扮演者本来会一辈子困在所‘扮演’的对象中,像您‘扮演’的虎察部使者几天前就该‘落幕’了,不过我们从中干预让您的角色使命‘落幕’但人不至于退场。”

“你说的像是那种游方僧的木偶戏之类的,不过这种感觉真糟啊。”安德烈叹道,在自己没有察觉的状态下,有种被人操之于手中的感觉。“那幕后操纵者是谁?”

“不清楚。”海希里斯摇了摇头。

“我能相信你们吗?”安德烈眉眼轻挑。

“您可以选择相信贝鲁因学士。”

“贝鲁因学士也在这个世界?也就是说幕后也有你们白石塔?”

“贝鲁因学士不在这,但他唤醒了我,让我能从角色中跳出来,他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为了引导您,其他的东西我就不知道了。”海希里斯坦然回应。

“怎么样才能出去,这他有告诉你吧。”安德烈指的是离开这个所谓的历史舞台。

“您应该看过《奥伯伦帝国史》,按照历史走下去,直到帝国终焉,舞台落幕。”

帝国终焉?

“现在是新历375年繁花之月。”海希里斯说道。

奥伯伦帝国于新历375年的秋收之月彻底征服以东之地,尊号黑龙王的皇帝陛下驱使龙骑兵攻入巨人山脊以西,帝国由此达到全盛。

然而时间拨到新历376年繁花之月,不到一年,帝国皇帝和他的精锐们于龙首高地全数折戟,同时帝国也分崩离析,继业者们面对庞大的遗产互相争斗。

“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鬼幻境待上一年时间?”安德烈自然从白石塔借阅过这本书,他用食指轻叩着桌子,回忆着书中细节。

“如果什么都不干的话,就是干等一年,等待落幕就行。”海希里斯话锋一转,“但作为戏剧舞台,他允许违背史实的文学化改编,舞台前的观众需要的是剧情的亮点和故事的高潮,而不是听看一个平铺直叙、无聊的历史故事。”

“你是什么意思?”安德烈面色一沉,他不喜欢有人跟他打哑谜。

“我们可以从幕后操纵者手上夺取这出好戏的主动权。”

安德烈沉默了一会,缓缓问道:“这也是贝鲁因学士告诉你的?”

“这是简单的逻辑推理加上胆大心细,殿下。”海希里斯笑着回应道,“我们救下了您就已经是改写了一部分剧本了,就算只是非常微小的改动,但它被允许存在着。”

“剧本吗……我倒是想问问这所谓的观众是谁?”安德烈抬头望向天花板。

“戏剧的诞生来源自古老的祭礼,如果说索罗斯黄金剧场的戏剧是用来娱人的,那我们现在处在的舞台戏剧……或许是用来娱神的吧。”海希里斯缓缓说出心中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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