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风尘仆仆地行进了六七天,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被劫道后反而再没遇见过劫匪。

徐家的商队经验非常老辣,敏锐地察觉出这一路上的风平浪静属实有些不太正常,于是他们与徐家姐弟一合计决定临时加快行进速度。

齐禾毕竟是外行人,对于他们的决定自然没有提出异议,徐佳惠来同他说起此事时他也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毕竟他也不想在路上惹上太多不必要的麻烦,若是加快点进程便能躲避过去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这几日下来,齐禾每日都在捧书苦读,道行也逐渐精进,对于卜算之道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他闲来无事时替商队算了一卦,卦象不说四平八稳倒也算是有惊无险。

原本到了这里他本该是放心的,不过后来他手欠替自己也卜了一卦,结果不论是算前尘往事还是算未来之事均是算不出一丁点的东西。

这说明了什么?

齐禾十分坚定地相信这是因为自己的卜算之术还没学到家,所以他对于商队本已经卜好卦象再一次产生了怀疑。

可是后来不管是正着算还是倒着算,躺着算又或者是坐着算,结果都无半点不同。

检查了好几遍卜算了流程也没找出半点差池,这可给齐禾难受坏了。

当天夜里扎营时他便将阿柤叫到了身旁。

“阿柤,你坐好,我来给你算一卦。”

齐禾让阿柤坐到篝火旁,他自己也在阿柤的身边坐了下来。

听闻齐先生要给自己卜算,阿柤既激动又有些忐忑,他恭谨地坐在那里,心怀惴惴地望着齐禾。

他真害怕从齐先生嘴里听到什么诸如“你命中必有一劫”“你与道法有缘无份”之类的话。

齐禾笑了笑,他看出了阿柤的不安,他觉得自己应该扭转他对于命运的看法。

“阿柤,我这有一个故事,讲的是算命,你想不想听一听?”

阿柤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在他想来,齐先生既然问他了,那想必是希望他能听一听这个故事的。

“曾经有一个瞎道人,他最善卜算姻缘,他的前半生但凡卜算姻缘便算无不准,无论是百年好合喜结良缘还是破镜难圆遇人不淑都被他算得明明白白。”

“瞎道人的名气越来越大,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找他卜算姻缘。说来也奇,但凡是他钦点的良缘,夫妻俩往往都少有争吵,大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还从未听说有哪一对因双方感情变差从而和离的。”

“至于另一类眷侣,瞎道人也直言不讳,言语间似乎明说了他们的姻缘没有好下场,结果也显而易见,凡是这一类眷侣要么当场便起了争执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哪怕他们暂时情深似海,回去后也往往争执不断,最终落得夫妻反目的下场。”

齐禾说到这不由抬眼看向阿柤,见他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察觉到胸口似乎有些异动,他低头望去,却见那小纸人正挂在他衣襟上,仰着头,好像在看着自己。

齐禾猜测它或许是听懂了一些自己说的话,于是便用手将它提了出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你便坐在这里听罢。”

小纸人歪了歪脖子,似乎在思考齐禾的意思,没多久它像是想明白了一般点了点头,盘腿坐了下来。

齐禾见状不由一笑,而后继续说道。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瞎道人渐渐变老,他觉得自己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便收了一个徒弟。只是他却从来没有教过他这个徒弟卜算之道。”

“但这个徒弟却依旧尽心尽力,他认为虽然自己暂时学不到师父的本领,但师父就只有他一个徒弟,那些还不都是早晚的事吗?”

“很快,又是十数个春秋过去,瞎道人的寿命也即将走到尽头,在他临死前将自己唯一的弟子叫到了身前,他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示意弟子俯下身来。”

“弟子自然是满心欢喜的附耳倾听,认为自己终于要得到师父的真传了。”

齐禾说到这冷不丁地停了一下,他看向阿柤,阿柤也仿佛心有所感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先生。”

阿柤张了张嘴,他似乎隐隐想到了什么。

齐禾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诉说着。

“瞎道人只说了几个字便离开了人世,他的弟子听完后跪倒在地,硬是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此后他将瞎道人风光大葬便下了山,从此瞎道人一脉便算是断了传承,渐渐地也不再有人上山占卜姻缘了。”

“直到许多年后,有相熟的人碰巧遇到了瞎道人曾经的徒弟,询问起他为何不继承他师父衣钵时,他才道出了答案。”

阿柤闻言双眸微微亮起,似乎在期待齐禾口中的答案能与他心中所想相得印证。

齐禾也没卖关子,缓了口气便接着说道。

“原来那瞎道人根本就不会什么卜算之道,他前半生故弄玄虚让人误以为他所言不差,可实际上他什么都未曾说明白,不论谁来他都会说出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来,偏偏玄之又玄晦涩难懂,而那些求卜的人也自认聪明,总能想到合理的解答。”

齐禾说着说着笑了,也不知他是在笑那瞎道人还是在笑那天下芸芸众生,又或许二者皆有也说不准。

“至于那瞎道人的后半生,人们早已将他奉若神明,无论他说什么都深信不疑,如此一来他的卦便‘卜’得更准了。”

阿柤听完之后也笑了,他有些兴奋,故事到了最后果然与他所料相差无几。

这时他即便再愚钝也该明白了齐禾的深意,更何况他本就聪慧。

“先生,阿柤受教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恭敬地向齐禾施了个礼。

那小纸人见状也慌忙站起身,学着阿柤的样子躬身行礼,只是它的身子本就重心不稳,一弯腰便扑倒在齐禾的腿上,一连扑了数次也没能行一个真正的礼,反倒引得旁边两人哈哈大笑。

小纸人沮丧地坐了下来,心中暗暗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也要向大先生行一个那样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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