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挨了一拳，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他捂着脸，眼神复杂地看向村长。
“你差点毁了我们。”村长长呼一口气，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霍华德。
“已经够了吧安迪！我们存在的时间已经……”
“住口！”暴怒的村长安迪拽起霍华德的衣领，在将霍华德拉扯到自己跟前来时，安迪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我是村长啊……”
霍华德把头别开，他垂眼看向一边，村民正在零零散散地从屋内出来。
他们的皮肤比常人要惨白一点，眼睛都是深邃的黑色，即使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显得死气沉沉。
见村民们都出了门，安迪冷哼一声，将霍华德甩在一边，霍华德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
“下次你不想去就别去了，换其他人，或者我去。”
他指的是把牧师引进村这件事。
霍华德按着刚刚挨打的脸，坐在地上许久没有动静。
“安迪，我们真的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还想争论什么，只是对上安迪无神的眼睛，他的后半句话又被咽下去。
安迪没有离会霍华德，他环视了一圈站出来的村民，语调平淡地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站成一圈的村民没有发言，他们直直地盯着安迪，不少人欲言又止。
“村长，算了吧。”疲惫的老妇人拨开人群，站在安迪的面前：“我们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呀……”
安迪握紧了拳头。
“我们的身体已经维持这样几十年了，我甚至都没法看到艾莉娜长大……”抱着女孩的妇人轻轻啜泣着。
“而且就算不提村子，我们一直残害光之女神的信徒，等我们真的死去之后，灵魂又会到哪里去呢？”
“只要我在，我们不会死的！”安迪摊开双手，他向村民辩解着，“法阵是艾琳术士留下来保护我们的呀，我们一直生活在这里不好吗？大家不是都想活很久很久吗？”
“我们会一直活下去啊！”
村民们的目光交织着，悲伤，愤怒，绝望……各种复杂的情绪落在安迪身上。
“安迪，你自己最清楚的呀……”霍华德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那个法阵还没开始运作，我们村子就被毁灭了啊，我们早就死在那一天了。”
安迪的脊背刹那间绷紧了。
他感觉随着霍华德的话音结束，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他的身上，他正在被目光凌迟。
他记得那天，黑红色的云朵以那座高塔为中心，向外层层扩散开。
举着水晶挂坠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教堂里，巨大的法阵包裹住整座村落。
“你是村长对吧，我的法阵可以帮助你们抵御黑魔素的侵蚀。”
那女人自称艾琳，有一头耀眼的金色卷发和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在黑魔素造成的天灾来临之前，所有人都待在自己屋里不要出门，法阵并不稳定。”艾琳将水晶挂坠按在安迪手里，带上了兜帽。
她的蓝眼睛在暗红色的天空映衬之下为她添了几分神圣——仿偌神明。
安迪还来不及询问，那女人就化作白色的蝴蝶消失了。
也来不及思考，安迪抓着水晶挂坠，叫了几个人通知村民。
他将水晶挂坠举起，对准远处那座开始散发着可怖气息的高塔，高塔的影子投过水晶挂坠倒映在他的眼中，竟然有几分扭曲。
村民们都被通知到了，安迪选择带着水晶挂坠守在教堂。
他先前考过术士的初级执照，知道一些基础的法阵知识，他想着和艾琳的法阵一起，防止出现什么纰漏。
安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空。
黑色的魔素在血红色的天空上翻滚着，好像奇异的活物在舔舐猩红的血肉一般。
确定村子内没有人在外了，安迪这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教堂的大门。
就在他准备进去的那一瞬间，清脆的铃铛声突然敲破了凝滞的空间，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一双系着铃铛的洁白双足踩在血红色的地面上，正在一步一步地朝他的方向走来。
安迪揉了揉眼睛，目光上移，那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红发女人，她容貌姣好，翠绿色的眼睛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你……”安迪开口，他想问那女人是否需要避难，可是他突然想起村民里并没有这一号人。
那女人赤裸着双足，步子轻盈，不紧不慢地朝着安迪所在的教堂方向走来。
她白皙的双足在污浊的土地上，宛如两只起舞的白鸽。
她每走一步，脚腕上的铃铛声就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在安迪耳中显得那么诡异。
安迪想马上关掉教堂的门，可他被定在原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在他身上，使他动弹不得。
他缠绕在手上的水晶挂坠还在发着幽光。
那女人在他面前站定，她的脸轻轻地贴近安迪，温热的气息撒在他的耳朵附近，带着奇异的香气。女人伸手，柔软的手指缠绕上他绑着水晶的那只手，然后轻轻一勾，水晶挂坠落在了她手里。
明明是绝美的女子，脸上还带着魅惑众生的笑容，可安迪却觉得自己已被冷汗浸透。
那女人拿到吊坠之后，没有停下脚步，面朝着打开的教堂大门，她向教堂深处走去。
不……不行，得阻止她……安迪吃力地想摆脱被加在自己身上的奇异束缚，可是他几乎使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勉强挪动自己的脖子，他只能侧看到那女人的方向。
可是哪有什么女人，往教堂中心法阵走去的分明是一只黑色的生物。
黑山羊……怎么会有黑山羊？！
安迪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动起来！动起来啊！快阻止它！
他在心底嘶哑着，可他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
他看见那只黑山羊在法阵的中间开始不断膨胀，扩大，直到它身体挤满了整个教堂。
“砰！”
黑山羊炸裂开了，与它爆炸声相衬的，是天灾的降临。
安迪回头狠狠地甩了霍华德一巴掌，他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我们没有死！我们还活着！”安迪怒吼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反正……反正牧师的职责不就是帮助我们吗？无所谓吧？他们会明白我们的！不管是他们，不管是……还有那个牧师！”安迪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可他还是梗直地喊了出来。
“我是在拯救你们！我明明比任何人都……
我明明比任何人都……”
“比任何人都自说自话。”懒洋洋的声音从教堂门口传来，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那从教堂走出来的那人身上。
布莱特左手持着法杖，右手提溜着那个黑色的不明生物……他目光平静，仿佛刚刚的一切没有发生一般。
他提着那个还在蠕动的黑色生物，把它扔在安迪的面前。
“你为什么——”安迪震惊无比，他看向霍华德，又看向布莱特身后的教堂。
“咦……”他捻了捻手指，维持身体存在的物质，正在消失
这个牧师……这个混账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