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杜拉魔法学院不愧是此世最接近月亮的地方，当他抬头望去时，那硕大的圆月就如同在脸上一般吓人，强盛的月光甚至让他有了一种自己在直视太阳的错觉。但那恰好是卡杜拉的子民所期盼的吧，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月光更加重要的。为了在更接近月亮的地方居住，上下半层的学派甚至能在“最终辩论”的会场上吵得狗脑子都要飞出来。
但他并不是卡杜拉的子民，哪怕月亮真的要掉下来也和他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为了完成艾尔莉亚的委托，他甚至都不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但现在他多多少少有些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哪个艾尔莉亚而来，最后又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那种事情对他一个玩家来说未免有些太过复杂，所以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凭心情来决定这个答案就好。说到底，真正的艾尔莉亚并没有拜托他要怎么做，仿佛是想将所有决定都交到他手里，那不论最后他要选择谁，那个女孩都不该有怨言才对。
被女仆魔偶殴打时的记忆依旧残留在脑海中，让叶歌现在都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他去回忆这些事情时会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有时候需要侧头思考许久才能回想起一些细节，更多的都只能想起一个大概来。他便甩了甩脑袋，好让自己更轻松一些，朝大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因为那个什么“最终辩论”快开始了，今晚的学院竟显得格外寂静，叶歌迎着月光一路走过去都没见到任何一个学者，就连那种隐约的讨论声都没听到。整个学院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令他觉得格外孤单。
但这种情况也只是持续到半途，当他回到上半层学院的中央广场时，视野便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月光照亮了眼前的道路，其余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得不太真切。藏匿着传送法阵的巨大喷泉旁边围着许多休憩用的长椅，而他正对着的那张长椅上恰巧坐着他认识的人。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丝质礼裙，修身的设计恰好凸显出少女的身材，裙摆上的精致花纹却显得格外花哨，令她看上去如同公主一般高贵。打理的极好的白色长发垂落到腰间，一双湛蓝色的眸子里如同蕴含着天上的星辰，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丝丝说不出的哀愁，仔细望去却只能看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人难以靠近。
少女手里捧着一本略显古老的魔法原本，在月光的照拂下看得全神贯注，好似连时间都能忘却。直到有谁来到她近前，遮挡住她看书用的月光时，少女才微微抬起头，用那深邃的眼眸看了来人一眼，脸上的所有冷漠一如冰雪溶解，很自然地轻笑出声。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她轻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挪了挪屁股好让叶歌坐下来。明明那张长椅宽敞得足以坐下四五个人，但在艾尔莉亚心里，她不必占着最中央的位置，属于她的一切都可以分享给这个人。
“艾尔莉亚。”他轻声喊了一句，随后随意地在少女身边坐下来，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好像在组织着语言。明明刚刚走来的时候还要花费好些力气才能想起来的过往，此刻却轻而易举地浮现在脑海当中。他所遗忘的一切，都将随着时间流逝重新回到这幅躯壳里。
这样下去，说不定骷髅婆婆就要失业了吧。
“既然你从那栋大楼里走出来了，那就说明你已经通过了卡缪尔老师的测试了吧。”艾尔莉亚没有看向叶歌，反倒是继续低头读着手里的魔法原本，语气轻巧得如同在饭后闲聊，“怎么样，卡缪尔老师是不是对你格外严格？”
“确实很严格，我差点都以为自己要死在那栋大楼里了。”叶歌坦白道。其实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只不过他一向没有数自己死了多少次的习惯而已。死亡怀表里的计数现在已经有多少了呢？七十？八十？一百出头？还是已经快两百了？
这种太现实的数字很容易让他产生不必要的挫败感，甚至会对自己的努力感到怀疑，所以很久以前叶歌就已经不再去看怀表上的计数了。大概要等到他通关那一天，他才会有那个兴趣去看一眼吧。那时候，死亡次数对他来说便不再是耻辱，而是过往荣耀的证明。
“没关系，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艾尔莉亚不在意地笑了笑，“别看卡缪尔老师那样，其实他对学生还是很好的。”
“说起来，你在看什么？”叶歌不是很想再讨论卡缪尔的事情，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虽然卡缪尔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当时那句“现在，解决他吧”着实吓了叶歌一大跳。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恐怕初见时就要被女仆魔偶秒杀了。
“如果我说是小说，你会相信吗？”艾尔莉亚歪头看了叶歌一眼。
“应该会吧。”叶歌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骗你的。其实是魔法原本啦。有个魔法想学，就找老师借过来了。”艾尔莉亚有些调皮地笑起来，轻轻把手里的原本合上，背面朝上地放在膝盖上，“不过以前我也确实会看许多小说。图书馆里存放的书籍也不全是正经的教材呢，偶尔也会有些不太正经的书。”
“有多不正经？”叶歌一下子便来了兴趣。
“你看，男人总是这样。谈到这种事情时就会变得格外兴奋。”艾尔莉亚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你能有小说里的男主角一半的浪漫，恐怕早就拿下我了吧。”
“原来没有拿下吗？”叶歌愣了愣。
“喂，就算是我也会生气的。能不能不要把我说得好像酒馆女一样廉价？”艾尔莉亚鼓起脸，用手刀戳了戳叶歌的腰，好像想一刀捅死他，“我也是女孩子啊，肯定期待着更加浪漫的故事啊。”
“有多浪漫？”
“有多浪漫啊……在很久以前，我也曾期盼着自己能像小说里的公主一样，与自己命中注定的王子一同行走月光照拂的小道上。两人默不作声，却心有灵犀，最后相视一笑，在月下相拥而吻。那时候我以为，世上最浪漫的事情莫过于此，就连月光都忍不住会祝福他们。”艾尔莉亚微微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但后来，我的愿望并没有改变，只是不再需要月亮的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