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指尖流淌着白昼与黑夜；”
“我将埋葬于荒野的麦穗♪……”
钟声回响，绵长的呜咽从石板缝夹住的青苔里钻出，为来到旧城区的客人平添了几分萧瑟的凉意。
钟声，很像星空女神教会祷告前的仪式。
海柔尔百无聊赖地四处遥望，紧跟在她身后，是捏着裙角生怕沾染到泥泞小路边的污秽的诺雅·霍伦费茨。
可以想象一下，没有专人保护的两位贵族小姐在这样缺少管理的地带，会遭遇多么可怕的惨案。
所以在确保她们能安全找到皇储殿下，宪兵队提前抽调了一部分力量充当侍卫。
塞巴蒂斯，是他们这些人里面的临时队长。
深邃的蓝色眼睛，关注扫视贫民窟的神态让人很容易联想起寻找猎物的豺狼。
诺雅数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钟响，试图从脑海翻出为数不多有价值的记忆：“这里也有钟声？教会至今也在为贫民们准备无偿的救济粮吗？”
“您应当记得，诺雅殿下。教会早在旧城区彻底糜烂的一年后便全部撤离了，他们没有忘记带上教会上名义的所有财产，包括教堂钟。”塞巴蒂斯谦逊有礼的回道。
海柔尔从停留在屋檐上的鸟雀收回了注意力，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咪打着哈欠。
她偏过头，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身边这位着装一尘不染的宪兵队长：
“塞巴蒂斯先生，听你的口音是利希滕贝的本地人？”
“不全是，我的父亲是利希滕贝的商人，我的母亲则来自与莱比锡相邻的梅克伦堡领，幼年我更喜欢住在温暖的梅克伦堡。”
“那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度过一段比较费力的泥泞路道，对比下来保留完整的路段呈现在一行人的面前，至少诺雅不用再担心她的衣物沾上显眼的泥巴。
“王储殿下真的住在这里吗？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诺雅苦恼地环顾破败的贫民窟，这样萧条恶劣的环境对她这样锦衣玉食的传统公主来说无异于地狱。
要不是惦念压根不在意泥泞路的海柔尔，诺雅恐怕走在半路时便萌生了退意。
塞巴蒂斯斟酌了措辞，尊卑有序地半低下头：“是的，诺雅殿下，最近半个月以来，贾纳斯殿下没有离开旧城区的记录。”
“你们在监视贾纳斯殿下。”诺雅不悦地看了眼塞巴蒂斯。
但宪兵队长沉默的表情告诉了她原因，即使连第三顺位继承人的诺雅也无法透露，那只能是来自贝尔兹的国王了。
就因为无法取悦来自异国的瑟莉莎？诺雅不相信国王陛下没有发现贾纳斯在政治和军事指挥上的天赋。
心神不宁的诺雅又想起了魔族血统确认无疑的天蝎座，即使封锁了现场，也不能确定贵族们会不会以其他渠道入手打探到消息。
本着对贾纳斯的信任，诺雅特地从宪兵队秘密调来了一些空闲的人手，想在大贵族问责之前为她的哥哥争取一点时间。
哪怕聊胜于无。
度过在小公主眼里漫长的煎熬，海柔尔看见路段的尽头坐落着还算体面的住宅。
塞巴蒂斯安排宪兵们检查了附近的死角，然后安静的守候在门外。
“需要我来吗？”发现诺雅的犹豫，海柔尔贴心地询问了一声。
“嗯，谢谢。”
海柔尔轻扣门扉，没有被关紧的门便随之被推开。
血红诱人的蘑菇长在墙壁的青苔上，散发着让人咬上一口的香味。
“有古怪。”
悄然打开洞悉之眼的海柔尔拉住差点被蘑菇吸引到的诺雅，对塞巴蒂斯转头吩咐道：“让其他人尽量不要接近大门，以免他们看见那些蘑菇。”
海柔尔眼中的蘑菇们也拥有着五颜六色的情绪，像有生命一样朝她扭动腰肢。
“是！”原本患得患失不在状态的塞巴蒂斯在海柔尔的提醒下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公主殿下艰难地忍住食欲，没有再看向极具诱惑力的蘑菇。
“海柔尔，贾纳斯哥哥会不会已经变成天蝎座的模样了？”压抑着哭腔，诺雅不自觉地抓紧了海柔尔的手指。
这是她能想象到最好的结果了。
“贾纳斯殿下毕竟是贝尔兹的王储，对于不知何时渗透利希滕贝的魔族而言，贾纳斯殿下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若非迫不得已，魔族是不会轻易放弃他的。”海柔尔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安慰诺雅。
“碧龙伯爵是想亲自进去吗？”
塞巴蒂斯讶异地看着往住宅内走了几步的海柔尔。
“继续等在这里我们什么结果都得不出来，而且目前看起来，屋子里也只剩这些能致幻的蘑菇，没什么可担心的。”
“何况在场的只有我会一点魔法，天然上就对蘑菇的致幻作用有抵抗能力。安心吧，如果出现我无法摆平的问题，我会第一时间退出来的。”
温塞尔家族与传统贵族不同，在追求刻板家规教养的同时，剑术技巧、军事素养也是要学习的一环。
诺雅咬紧贝齿，轻声说道：“海柔尔，小心点。”
“嗯，我很快出来。”
年轻的碧龙伯爵微微一笑。
住宅的古怪很快暴露在海柔尔的面前，在刚刚走进里面后，原本还算明亮的屋子瞬间黯淡下去。
向身后看去时，仅一步之遥的玄关也被拉长到几乎看不见的距离，隐隐间有什么看不见的生物在发出吞咽唾沫的异响。
“不想让我出去吗？这里的主人还真是格外霸道呢。”
倍感头疼的少女嘟囔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往屋子里走去。
途径地上几只摇动的红色蘑菇时，鞋底碾在它们的身上，蘑菇体内爆裂开来的血液瞬间溅射到地板的其他方向。
回到露出轻蔑之色的少女身上，在大体看了眼住宅架构后，她便向着面前的一条廊道走去。
在黑暗逼仄的尽头，堆满客厅的镜子倒映出那足以让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幕
或华丽洋装孤芳自赏的海柔尔，或是在贵族聚会游刃有余的海柔尔，或与伊莎贝拉享受甜蜜私生活的海柔尔，或沐浴在玫瑰浴衣不蔽体的海柔尔……
海柔尔轻轻叹了口气：
“擅自偷看少女的过去，可是一件无法原谅的罪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