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我注定要死的。即便是从这里逃走，我也活不了多久，你没有必要为了救我做什么。所以，应该走的是你。”白桑是这样说的。

所以，李天一从自己的迷宫中拿出了一双眼睛，那是名为程曦的少女留下来的眼睛，李天一用自己的迷宫收容了这双眼睛，尽管——他因此每天都要承受这双眼睛的冲击。

他说：“那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你要试着拼一次吗？”

白桑只是轻笑：“拼一次有机会，不拼一定是死，这还需要什么选择吗？”

于是白桑拥有了那双眼睛，于是他们找到了星沙的本体，于是——他们成为了伙伴。

随后，周围的光景破碎，只剩下了白桑那双纯白瞳孔中倒映着的参天巨熟，她说：“为了所有人，李天一。”

程曦从睡梦中醒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这双眼睛现在属于自己而并不是白桑，她不会再有收容003的条件，所以，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所以把白桑留在身边是没有问题的。而欺凌弱小也是无趣的。所以要培养白桑，培养到她愿意向自己复仇，觉得她能够向自己复仇——然后再一举摧毁她！

这样，自己这内心中的痛苦，应该就能够得到缓解。

而在白桑之外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两个外国人。不过还没有到会遇到她们的时候，想必这个时候，她们还快乐的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没事的。

她们会遇到绝望的事情，然后这一次，自己同样会救她们。只是——给了人希望之后再给人绝望，才足以成就真正的绝望。让一些人抱着觉悟去死，那反倒是满足了她们那自我牺牲的精神，这不好——至少对于程曦而言，这完全不够爽。

她稍微叹了一口气，因为搬家了所以才会做梦吗？

对于盲人来讲搬家真的不是很友好的事情。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如果不用灵体观测外界，这个新家就自己而言太大了。需要记忆的位置很多。而虽然现在她已经很习惯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但重新熟悉一次周围的环境的确不容易。

而且这种复式的小别墅有楼梯，这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楼梯意味着容易踩空，不安定的环境就容易让人做噩梦。

虽然是她自己提出来让李天一去和部长换一个房子的。

这个诉求是合理的，这样自己埋藏在时间当中的那些异常物就再会被人注意，毕竟那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任何时候去查相关的信息，都会觉得搬家这种是合理的选择，而不会耗费太大精力去查验那个房屋，毕竟之后还会被租出去。

“白桑，你的电话。”

她刚刚摸出房间，就听到李天一在和白桑说话，某种熟悉的铃声传入了自己的耳朵，好像是厨房的位置传来哐哐当当的声音。

“李天一！你先帮我把这边的菜洗一下放在那里就行，我稍微接一下。”她的手机似乎没有带在身上。

李天一看了看水槽当中的豌豆芽，大概知道白桑只是打算简单的下面而已。于是找了一点芹菜和肉，在洗完菜之后开始炒臊子。

“喂？妈？我在哪里？我在取材啊！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是需要灵感的，我在体验生活呢！病？病的事情你不用管啦！我最近状态好得很。医生还说要是心态好，说不定再活十年都有可能的。”

白桑编织着谎言。

而后，李天一炒的臊子的香味传到了程曦的鼻子里。

很有生活的气息，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一点笑容，慢慢的试探着是否有下一段楼梯的摸着扶手走下搂。

当她确信自己踩着地面的时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根据自己的记忆……算个，根据味道的来源，厨房的方向应该是在……

“程曦？”

李天一很快就注意到了缓慢靠近的程曦，他来到程曦身边，拉着程曦坐到饭桌旁的椅子上：“稍微等一会儿哦~今天下面所以很快的。”

“嗯嗯~”

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幸福——应该这么感慨吗?

如果没有异常的话，这就是他们应该有的生活吗？

程曦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出白桑最后那决绝的样子：“为了所有人——”于是将自己推入了深渊，成为了时光之轮的祭品。

为了所有人……我难道不是所有人的一员吗？

如果问现在的白桑这个问题，她又能够回答自己吗？

程曦不明白。

等到白桑电话打完的时候，正好李天一也把面放到了滚烫的锅里：“来，白桑你要吃什么味道自己调一下料。我帮程曦调一下。”

他之前就注意到程曦和自己的口味挺像的，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所以只要按照自己的味道调料就可以了。

在嗦面的时候，程曦突然问：“你觉得这样幸福吗？”

她并没有面向谁，只是这样简单的询问，白桑看了李天一一眼，她觉得程曦应该是在问李天一。

李天一稍微有些搞不懂程曦的意思，他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具体来讲，这样是指……”

“就像这样，有一个你自己的房子，然后和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子住在一起，这样生活着，你觉得幸福吗？”

给李天一说得有些脸红：“这，当然算得上是幸福。”

程曦端着面碗喝了一口汤：“嗯……幸福啊……白桑呢？”

她居然在问我的意见？

白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pua了，居然被程曦这么一问会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但她还是回答了一下：“额……幸福的话……应该能，算吧？”

“能算？”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程曦满意。

“你觉得幸福的定义是什么？”白桑敏锐的察觉到今天的程曦有些怪异，她似乎有些动摇——是发生了什么？

程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随后看向了李天一。

“我想想，要说幸福的话——一个人自由自在似乎也可以叫做幸福，而有心爱的人相互陪伴，共通度过余生似乎也是幸福……我想，幸福大概是……顺遂自己的心意却不疯狂，类似于所谓的‘从心所欲不逾矩’吧！”

这就是自己会给出的答案。

是在经历那种种痛苦之前的自己，会给出的答案吗？程曦从李天一这里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和此刻的李天一相比，她这个“原李天一”毫无疑问是痛苦的。

在那个时候，程曦死去，她收容了那双眼睛，时刻承受着眼睛的反噬，后来又遇到了白桑，在生死之间，收容了星沙，迷宫和星沙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而实际上那个时候自己的内心却也受到了部长异常物的影响。

那个时候疯狂的就拯救他人，那个时候她从来没有停下来过，乜有好好的看过周围的人。像是白桑，又像是其它一些人。

李天一似乎也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没啊……我就是觉得，现在这样子的话，我挺幸福的，所以想问问你们的感受。”

是啊，现在这样子她很幸福啊。

明明是想要“李天一”过得幸福，不再让他遭遇像是过去自己遇到过的那些事情，却莫名的让自己变得快乐起来。

所以，只要波动时光之轮，就能够让一切都结束吗？

让时光之轮重新陷入沉睡，让时间归于平淡。让所有的异常都成为时光之轮的祭品，对于程曦而言，这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只需要她再一次拨动时间——

这样李天一就可以获得幸福吗？

又或者——将时间暂停。将这幸福的时刻永存？

早餐是平静的，却又不是平静的，程曦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做，她突兀的觉得自己其实是有些软弱的。

大概过去部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对自己使用了异常物吗？

这样说来，部长该死啊！

如果不是她使用了那样的异常物，大概自己不会走到最后这个局面，有些时候怀抱着无知死去也是一种幸福。

那么知晓一切之人呢？

知晓一切之人又该是幸福还是痛苦？

毫无疑问的，白桑可以算是在未来对程曦影响最深刻的一个人之一，那个时候她做得许多决定都是遵从白桑的想法，参考她的意见或者干脆就是直接按照她的意见——

她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

说到底，如果不是感情深厚的话，又怎么会那么狠她啊！

杀掉就好了。

可就是做不到啊。

明明内心中如此的痛苦，却没办法对这个人下杀手，或许自己的本性就是软弱到这种程度，或许对其他几个人自己也没有办法……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我想去买一根导盲杖，一起吗？”

“当然！”

于是白桑被留下来看家。李天一则是拉着程曦打车往市中心去，他有些懊恼，像是导盲杖这种东西自己早就该给程曦买了，还要她主动提出来，自己是真的很愚蠢。

被拉着手，程曦仍然在思考，所谓幸福的含义，以及——她要做的事情。